谢病春沉默地坐着,听着老太太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地念着几句话。“你书都读完了吗?”“可是科举了?”“你娘身体如何啊?”“正行那年在大雪天里走了好久好久。”老太太的动作倏地一顿,沉默了下来:“他啊,走了许久啊。”老人的喃喃自语顺着风慢慢消失在耳边。“外祖母,你们在说什么啊。”明沉舟好奇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老太太这才回神,又开始慢慢悠悠地梳着谢病春的头发:“我好久不见放游了,胡乱说着呢。”明沉舟扬了扬眉:“放游是谁?”“认错了。”谢病春冰冷的声音淡声响起。“哦,我外祖母记性不好了,老是认错人,我娘没回来的时候,一直把我认成我娘呢,还要给我准备嫁妆呢。”谢病春看着她,见她眉眼含笑生动,笑着解释着。“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祖母,你认错人了,这是舟舟的,舟舟的朋友。”钱得安递过去梳子,笑说着,“头发散了,请您帮忙梳个头的。”“是啊。”明沉舟扭身,扶着老太太的手,笑说着,“他叫谢病春。”“春啊,是了,我们当时确实在春天扬州见的面。”老太太只听了最后半截字,皱着眉,认真说着,“那个时候放游才两岁呢,被寄放到……”“梳头吗?”谢病春轻声开口问道。明沉舟无奈叹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外祖母又开始认错人了。”“祖母梳头吧。”钱得安也紧跟着转移话题。“梳头啊,梳头我最是擅长了。”老太太愣了好一会儿,才好似从经年大梦中清醒过来,慈祥地笑说着,念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我给小郎君梳个头呦。”谢病春浓密的羽睫微微下垂,在眼尾鼻翼落下淡薄的阴影。老太太梳头果然又快又好看,没一会儿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齐端方。谢病春起身后她便笑眯眯地仰头看着。“我昨日刚好做了绿豆糕,清儿给放游包一点起来,他啊,最爱吃甜甜的糕点了。”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着。钱得安无奈说道:“爹出门了,而且祖母前天做的不是花生糕吗?”老太太啊了一声,连连摆手:“花生啊,放游不能吃花生,会生病的,好严重,你可不能逗他,给他吃啊。”钱得安见她还把自己当成爹,不由摇了摇头。“我祖母病得厉害,这些日子一直认错人,我先扶她回去休息了。”他笑说着。明沉舟笑着挥了挥手:“去吧,我今天要在这里等万岁回来。”“那可要在这里吃饭?”钱得安问道。明沉舟扭头去看谢病春,却见他只是盯着墙角的枣树,浓密的睫毛被光晕包围着,半张脸看不清神色。她便又说道:“大概不去了,太皇太后病了,太晚回宫总是不好。”“那我把糕点打包起来,你带回去。”“好啊!”明沉舟笑得眉眼弯弯。等外祖母走远,她掏出从钱得安屋中顺带摸出来花生糕:“好巧,你也不爱吃花生,那我自己吃啦。”她咬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我外祖母所有糕点里就花生糕最好吃了,甜而不腻。”谢病春自枣树上收回视线,眉眼低垂,盯着她唇角残留的一点细渣,冰白面容好似羊脂白玉,精致明亮却毫无人气。作者有话要说:泪痣的寓意胡说的钱沁带着柔柔回家时,一进门,就到枣树下站着的谢病春还吓了一跳。“掌印。”钱沁嘴里喊着人,目光却是落到坐在屋檐下正慢条斯理吃着糕点的明沉舟身上。明沉舟连忙咽下嘴里的糕点,含含糊糊地解释着:“就路上遇到了,在家一起等万岁回宫呢。”她掐头去尾,随口说道。“怎么不让掌印坐下来。”钱沁见人一直在树下坐着,蹙眉问着。明沉舟委屈巴巴地去看枣树下的人,慢吞吞地说着:“他自己不坐的。”钱沁不赞同地扫了她一眼。“真的!”明沉舟见状,连忙抬高声音,嘟嘴朝着谢病春不高兴喊道,“你快给我解释解释,就是你自己不坐的。”一直在枣树下站着谢病春抬眸,看着明沉舟缩在小藤椅上,急得连糕点都不吃了,这才微微侧首看向钱沁,冷淡说道:“站着就好。”钱沁手指一紧,愣愣地看着谢病春疏离冰白的侧脸,又看着不远处得意笑着的明沉舟,心中咯噔一声,一个古怪又离奇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骇得她脸色微白。她狠狠握紧手指,这才压下继续往下想的冲动。“啊,他就是谢病春啊。”一个惊讶的声音在小院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