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年的目光出神地看着屋顶:“可我还是觉得要回去一趟……筠姐,你知道吗?李天富说我爸三年前就去世了,就在我们逃出来没多久……”
唐筠顿时失声了,半晌才悠悠道:“可他这样对你,你不恨他吗?逃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他了吗?”
谢瑾年眼角的泪滴落:“恨的,我一直没原谅过他,他害了我妈一辈子,也对我不好,为了能过继一个儿子,毫不犹豫地把我舍弃了。但是,但是……”
她哽咽道:“我很小的时候吃不饱,他去掏鸟窝,不敢拿回家,因为奶奶会把鸟蛋全留给堂哥堂姐他们,他就在外面烤熟了带回来,偷偷塞进我嘴里,还让我别告诉别人;他还会把番薯掰一半下来分给我,半撂子里雨太大,他自己睡湿漉漉的稻草,把干的那半边床让给我。”她低声诉说着父女二人之前那少得可怜的温柔记忆,在谢东良年纪还轻又只有她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也曾经喜欢过她的,只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他这一辈子过得并不好,他可恨、可怜又可悲,我不后悔自己逃出来了,也做好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的打算,但一想到他只有41岁就死了,我的心就——挺疼的,想回去拜拜他,让他来世不要再投胎到五道沟了,投到g市来吧,这里只要舍得力气,捡垃圾也能吃饱穿暖还有房子睡……”
她泪流满面:“筠姐你敢相信吗?他这辈子连泥砖屋都没睡过……”
因为那十亩地,罗金娣谢烟斗谢东升黄玉英十多年来从未停止过pua谢东良,导致他心里负担极重,一味只想着补贴救赎,也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毁了。
重回五道沟(2)
唐筠长长地叹了口气,谢瑾年的心还是太软了,明明自己的父亲舍弃了她,亲手把她推入火坑,她竟然还能因为那么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温情而心怀愧疚:“好,既然你想回去,那我给你找多几个保镖亲自护送你回去,再全须全尾地把你带回来。”
谢瑾年平时虽然看着温柔羞涩好说话,但心里主意却极正,下了决心轻易不会改变,否则杨盛文也不会这么久连求婚都没成功了,要知道他对谢瑾年可算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了,换作旁人,早就拉窗帘领证把人收了再说了,但她不,得按她的计划来。
所以这次她下了决心要回五道沟,如果杨盛文还是坚持己见不肯同意,这将会是这对小情侣恋爱几年来最大的坎了,一个不小心可是要鸡飞蛋打的。
唐筠还是挺喜欢谢瑾年的,主要是这个小姑娘自立自强又务实,不因为他们家条件更好就逢迎巴结,也不倚仗他们的关系来为自己谋取好处,就连最重要的就业她都选择了自己开店赚钱,赚的当然都是些小钱,但就这一样已经令人刮目相看了。
杨盛文是幼子,走的又是行政的路子,家里的事业七成以上都会给嫡长子继承,也就是他的哥哥杨适文会拿走家里大部分的产业,如果杨盛文的妻子看不透这一点而去撺掇杨盛文竞争,想必会让长辈为难,家里难免乌烟瘴气的,但她不争不抢的性格就很合适。
她想了想:“如果盛文实在不同意,我可以帮忙说服一下他。”
谢瑾年低声道谢:“我会好好跟他说的,他向来体贴,也会理解我的。”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起来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院子外传来哐哐的钢铁碰撞的声音,谢瑾年好奇地出去看,却是唐家的司机邹凯在那里熟练地换锁,谢瑾年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这本该是我来做的。”
邹凯大手一挥:“你们女孩子不懂这些,你以前装的锁不行,拿个铜丝就能撬开,我现在换的这种是防盗的,除了钥匙跟专业开锁公司的人,保证没人能开。”
邹凯不仅帮她把被撬的三道锁换了,还帮她们叫了酒楼的外卖,这素质、这效率,竟然只能当唐峰的司机,谢瑾年叹为观止。
唐筠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可别小瞧邹凯,他是我爸的私人助理兼保镖,工资比公司的经理还高……”不然人家一身才华,为什么要留在唐峰的身边?
三人坐在客厅里吃饭,吃到一半,门铃声响起,谢瑾年出去开门,是凌晨时那个年长的派出所警察:“谢小姐,请问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到派出所来做个笔录?”
唐筠上前一步挽住她:“警察同志,瑾年的男朋友已经在路上了,我想还是等他回来了再一起去吧。”话音刚落,就看到巷子拐角处驶进来一辆出租车,吱地一声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风尘仆仆的杨盛文快步走了出来。
他径直地走到谢瑾年的身边,也顾不得在场还有这么多人,紧紧地就把她抱进了怀里:“吓死我了。”他担心得一夜未睡,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偏偏首都那边天气恶劣,飞机一再延误,快十点才起飞,这不,回来已经一点多钟了。
唐筠被迫当场吃了一嘴的狗粮,撇了撇嘴站得远远的:“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就先撤了,完璧归赵。”她手做成电话的样子放在耳边跟谢瑾年示意了一下:“有事搞不定的,给我打电话。”边说边瞥了杨盛文一眼。
谢瑾年笑着谢过她,目送她上了邹凯的车子离开,杨盛文奇道:“打什么哑谜呢?”
谢瑾年牵着他的手对还等在一旁的警察道:“警t察同志,我们稍微休整一下,晚点就过去做笔录。”
年长的警察脸上也露出理解的笑容,眼前这位估计就是众邻居说的杨干事了吧?果然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再想想那李天富那张脸,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自称是谢小姐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