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道:“不敢说天天有,但最多隔个两三天就能有,你若是愿意做长期的,有货优先让你卸。”
谢锦棠抓紧了背后的包:“行,那我先卸一车试试。”
大姐不客气地上手捏了捏他的手臂:“看你力气不错,一天赚个三四十没问题,有地方住吗?”
谢锦棠摇了摇头。
大姐大手一挥:“工厂附近多的是床位可以租,5块钱一个晚上,如果不愿意跟别人挤,花50块钱租个小单间也行。”
她招手从身后叫来一辆摩托车:“带他去晨夕面粉厂见工,见完后再带到老郑那边去给他找个床位,记得报我的名字。”
看来她不止招工,还赚一份中介费,谢锦棠大开眼界。
谢锦棠看开摩托车的男人身材瘦小,虽然带着他往小巷子里钻,但看体型也不像是能害他的样子,他一路提心吊胆地坐在摩托车后面,开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一个巨大的招牌出现在眼前:“晨夕面粉”。
面粉厂占地面积非常大,一个大广场上并排停着七八辆十多米长的大货车,正有工人在卸货。
见摩托车带了人来,从保安亭里出来一位四十左右的大肚子男人,手上拿着小本子:“那后生,是来卸货的吗?快过来登记一下。”
不怪他着急,广场上停了七辆车,但卸货工只找到了四个人,今天天气不太好,这些都是面粉,若是下雨了他们这些安排装卸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谢锦棠晕乎乎地上前写了自己的名字跟年龄等基本信息,大肚子男人姓卢:“叫我卢工就好,你去卸那辆车,快。”
谢锦棠踟蹰:“是20块钱卸一车吗?”
卢工道:“张燕没跟你说清楚吗?20块一车啊,今天时间紧急,那边有辆不到半车的也算你半车了,快去。”
谢锦棠把包放在货车旁边,开始了卸货。
他身强体壮,又是干惯了农活的,一袋三十斤的面粉他单手就能拎起来,面粉不停地往上迭,一趟就能搬四袋,卸了两三个小时后,一辆车厢就空了。
卢工笑得合不拢嘴,趁他休息的间隙给他派烟,谢锦棠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卢工道:“好力气,别的车都是些五六十的老家伙,哪有你速度快,按照你的效率,一天最少能卸个两车半到三车,能挣五六十块钱呢。”
大院里的车全部卸完,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谢锦棠满身都是面粉,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找卢工领钱,卢工拿笔在他名字下勾了两道,数了五张大团结递到他手里:“明天还来啊,我先给你报个名,别人想来可还要求我呢。”
谢锦棠装作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他现在穷得很,一毛钱都要分成两瓣来花,暂时没这个能力孝敬他。
他出了厂房门口,那个摩托车司机竟然在那里等他:“是不是还要租房?”
谢锦棠服气,这里的人好像脑子都特别灵活,善于抓住一切可以赚钱的机会。
六七个小时赚了50块钱,谢锦棠心里又激动又高兴,跟在司机后面去看了下大通铺的样子,一进门就是一股汗臭味,才七点多,已经有三四个人鼾声如雷地睡在那里了,他想了想,还是去租了个单间。
50块钱一个月,可以短租,如果是长租半年以上,可以降到40一个月。
巴掌大的房子,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跟一张小小的桌子,但好歹有洗手间跟一个窄得不能再窄的厨房,阳台是没有的,有一个小窗户伸到外面,可以晾几件衣服。
谢锦棠住惯了半撂子,如果不是担心大通铺不安全,自己身上的钱会被偷,他也舍不得租个单间,不过幸好他租了,地方小了点,他总算能在g市暂时安家了。
他年轻力气大,嘴里不多话,光干活不找事,工作效率又高,面粉厂的人很喜欢这样闷声干事的人,给卢工送了两包烟后,卢工更是天天优先安排他卸货,做满一个月后,谢锦棠数了数自己身上存下来的钱,竟然有1320块。
他看着手里厚厚的钞票,眼睛忽然红了,布满老茧的双手捂住脸,眼泪不停地从指缝里掉出来。
这钱好赚吗?不好赚,30斤一袋的面粉不重,但每回四袋,一天八九个小时不停地来回厂房跟车上,他晒得黝黑,肩膀磨破了又长好了,身体麻痹了又恢复了,这么苦的日子熬过来,他却攒下了1320块钱。
他家因为贪图李天富那1000块钱的聘礼发生了这么多惨事,但这个在家里人看来是天文数字的金钱却只是他在g市努力干活一个月就能赚到的工资啊!
因为这1000块钱,爷爷跟二叔走了,堂妹逃了,亲妹妹被打得遍体鳞伤地回来,差点没了性命,但眼前的事实却残忍地告诉他,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如果他能早点到外面上班,他一个月就能赚到这些钱!
他有钱了!这只是第一个月,他未来还会挣更多的钱,家里不但可以建青砖大瓦房,就算是建楼房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能再回五道沟,他从未有一刻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五道沟的消息是如此闭塞,五道沟的人赚钱如此艰难,五道沟的人目光是如此短浅……
他把目光看向了南面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正在销售的小区,房价一千八百多一平米,他如果能赠到18万,他就能买一套100平米的房子,把家里的人全都接过来。
谢锦棠决定了一件什么事,他一定会想办法达成,就这样,他留在了g市,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赚钱,整整三年的时间没有回过五道沟。
电话是一周一次,寄钱一月一回,不多,一个月200块,但这200块让谢家人欣喜若狂,全家人都挺直了腰杆,家里的泥房全都推翻,一连建了三间青砖大瓦房,再也不用挤半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