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不吃嘛,还端进来作甚?!”
进去时,奶奶正躺在炕上,面朝墙壁,听到脚步声就直接吆喝声。
奶奶的声音是那种苍老的高英,听的耳朵里,相当刺耳。
若不是心里早有准备,还真是突然受不住。
余秋堂将碟子放到阑干上,坐到炕沿,轻轻拍拍奶奶的背,“奶,是我,堂堂。”
奶奶身体未转,只是将头侧转个角度,盯着余秋堂辨认会,确定是他,便没好气地说:“你咋来了,你妈身体不是不好嘛,不在家里帮着干活,整天到处胡跑不着家。”
余秋堂无奈苦笑,“奶啊,我娘都没了快十年了!”
“没了?”
奶奶一怔,翻身坐起来,盯着余秋堂,“啥时候没的,咋没人跟我说?”
“咋没给你说,你还嫌我爹没照顾好娘,用鞋底赶着抽他呢。”
“是嘛?”
奶奶看着黑漆漆的窑顶,呆呆地想了好大会,突然抓起旁边的扫炕笤帚使劲捶起阑干,“哎呀,我想起了,紫鹃啊紫鹃,你这孩子命苦啊……”
余秋堂也傻眼了。
奶奶的情绪变换之快,让他完全跟不上。
可他依然还是瞬间非常难受,很久没在别人耳里听到紫鹃这个名字。
有几十年了吧。
以至于久到他一旦想起母亲叫杨紫娟,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奶啊,别这样,人都没了,就让在下面安心点吧,”余秋堂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安慰奶奶,明明他才更难过。
“……她活着也吃够了苦,已经走了,还是不要打扰了,你说是吧。”
奶奶这才放下手中笤帚,摸摸余秋堂的脑袋,“堂堂你也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长大了。”
“好快,我咋还记得你没炕高。”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我二叔家,不是没有怎么回来嘛?”
“也是。”奶奶疲惫地叹口气。
余秋堂不知奶奶能清醒多大会,急忙将碟子推到她面前,“吃点馍馍和菜,我三婶特意给你做的。”
“不饿。”
“吃点吧,”余秋堂靠近奶奶些,轻声说,“你现在住在我三叔家里,要是不好好吃饭,我三叔也为难是不?
再说了,我三婶你知道的,她刀子嘴豆腐心,起码不像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要是折腾,被接到我们家,可是要和陈美娣打交道……”
“啊……”
听到陈美娣,奶奶明显有些怵,但她还想刻意表现出不怕事不怕人的姿态,“和谁过不是过?难道她陈美娣还不给我吃饭?”
“奶啊,你这何必呢,你明明在这里待的好好的,为啥要去受陈美娣罪呢,”余秋堂耐心劝说,
“再说,我三叔三婶现在日子过的也一般,小竹子在上学,原子过两年就要瞅对象,要给准备院子,这不都是负担。
他们能顶着难处,照顾你,侍候你,就已经非常不错。你也算算嘛,你四个儿子,还能依靠谁呢?”
余秋堂来之前,可没想过他会这样苦口婆心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