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啪!
泉州郡洛江镇某座大染坊的一间屋中不时响起无序异响。
在紧闭着的双层屋门外,若非凑得近了,还难以听得真切。
屋门之内三面立墙前均多砌了层翁口向内的空翁,构造殊为罕见,可令室中所作之声尽收入瓮而贴邻不闻。
相比之下,屋中布置则要简单许多,一张梨花雕木的大床几乎占据了大半空间。
大床前沿部位有张固定茶几,可供两人对席而饮。
可以说这是间集密谈与休憩一体的静室。
静室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阖目坐躺在茶几边,衣衫胡乱披盖着,双脚沾地,呼吸深沉而绵长,身上微微沁出层细汗。
此人像是能工巧匠照最完美比例精雕细琢出来的,堪称俊美无俦。
闲适地躺在床上,像是在牛背上小憩的牧童,漫无目的地扬鞭,在空中抽打出噼啪声响,似是极为陶醉于此中氛围。
“玉老弟?”
“玉老弟?”
咚咚!
“玉老弟你在屋里吧?”
屋外突然响起个粗壮嗓音,随而是敲门声,显然正有人在找屋中男子。
“玉老弟,我进来了啊。”
话音刚落,那敲门者已接连推开了两道屋门,见静室里竟只有床榻上的男子一人,稍感意外之余长舒了口气。
来人身着短袖褒衣,生得粗眉大眼,大腹便便,古铜肤色,除了头顶较秃外,毛发异常茂盛浓密。
虽有梳洗打扮,可看起来仍像是不修边幅。
与床榻上的男子相比,一个可称为玉面郎君,而另一个俨如山中胖野人。
所谓人不可貌相,单从表象上来看,或许谁人都不会认为这山中胖野人手脚伶俐、身法迅疾,会是个极富攻击性的刺客,乃至在江湖上享有“草上飞”的赫赫威名!
不错,此人正是曾为红衣教戊堂堂主又在前些日子担起过己堂副职重任的草上飞——沙庆!
至于床榻上的美男子,沙庆口中的玉老弟,也曾是红衣教庚堂七情使之一,欲使玉林龙。
之所以说二人都曾为红衣教的重要人物,只因红衣教在五日之前已从中州江湖上除名,而今如果还挂着红衣教的名头,只能算是红衣教余孽了。
五日之前,此二人都曾在九莲山一役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只是为何强如红裳、汪硕之流都已身陨道消,他们两人还能在这逍遥快活?
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二人都不是东瀛人。
他们也便从没打算为红衣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们与红衣教之间,只有同富贵,没有共生死。
早在红裳决定发疯反扑中州武林之时,他们便准备好了退路。
二人未在一起密谋过,只是巧之又巧地在退路选择上出现了些许重合。
于是乎,大感命好的沙庆便抱上了玉林龙大腿,“退隐”到了洛江镇这染坊中。
步入静室,反掩上房门后,沙庆便想起近两日在这间静室中所见的狼藉景象,相较之下,眼下情景显然好了许多,心下甚是宽慰。
不待沙庆开口,已听玉林龙说道:“沙老哥放心,今早只是让她们帮我准备些衣物、打扫下屋子,没有为难她们,已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沙庆堆起和善笑脸,缓步走到床榻边,坐在茶几另一侧,轻松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说来玉老弟前两天的状态可真是教我担心得很呐!”
床榻上的美男子这时才端坐起身,只是衣衫仍松松垮垮,一半挂身上,一半落床上。
沙庆见状下意识地伸手往鼻下胡乱一抹,生怕肝火过旺。
心道:好家伙,玉老弟这相貌当真称得上那文绉绉的四个字“玉树临风”,只不过这小子的癖好实在太……呸呸呸!老子只喜欢婆娘,老子只喜欢婆娘,老子只喜欢婆娘!
手肘撑到茶几上,说道:“玉老弟啊,咱俩算是老交情了,尽管不久之后便将天各一方,甚至是一别永远,但有些道理不管你爱不爱听,老哥还是想跟你说道说道。”
玉林龙双手高举、十指交叠、掌面朝上、伸着懒腰,未发一言,盖是表示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