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一旁的魏王相徐放略带不忍,犹豫着开口。
“哪有他说得那般便宜?”林纤道,“混水摸鱼,须防黄雀在后。如今虽然风波欲起,但萧相楚侯俱都还在观望,皇叔父也不过欠安几日,稍作调息罢了,哪容得咱们出手?此人素知我喜僧好道的名声,借此挑拨我出去揽事,用心恶毒,若不杀一儆百,只怕日后也难安生。”
“世子爷这话说得通彻——”徐放一语未了,外廷掌事陈安进殿禀道,“前些时候,刑部主事萧仲卿醉酒闹事,打了咱们府上的人,如今来赔罪了。”
“是他?”林纤想了想道,“听闻他降了一级,不知道如今落了个什么官职?”
“小的听说是宗人府理事。”
“宗人府理事?”林纤失笑,“刚刚发落了个太监,就来了个和太监打交道的官员,那牛鼻子也算有几分缘法。”
待得他进了辅乾殿,才应酬了几句,司礼监副掌事李云和便领旨而至,林纤匆匆送走萧仲卿,更衣接旨已毕,才笑道:“陈朝使者几时入京?”
“如今已经动身,”李云和道,“从安州入觐,经嘉泾道入京,小的私下里算,估计十月初也就到了。”
“估计?”林纤正色道,“连日子都不明白,就把款待的差使派给我,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是我等不体察太子爷本衷?”
“这差使确实为难,”李云和赔笑道,“陈朝邀我大齐合兵攻吴,说是兵者诡道,故此遮遮掩掩,混沌不明,皇上和太子爷想来想去,只有五爷礼贤下士,好礼识大体,必定不失我大齐体面,才把差使交给五爷。”
“和我还绕什么圈子?”林纤笑道,“直接说你五爷没脾气,喜欢凑热闹虚架子不就完了?”
“五爷说得是,”李云和笑道,“内阁几位大人还有句话——近几个月各州水灾旱灾闹了不少,五爷若是手松些,只怕户部的官员,就只好去上吊了。”
“既然是密约,这等事哪里能大张旗鼓?”林纤气得冷笑,“以为你五爷整日听和尚道士念经,听得脑袋坏了么?”
“五爷这是哪里话?”李云和恭恭敬敬赔笑道,“不过是臣子们小心,白白提醒一句罢了。”
“如何?”待得把李云和送走,林纤望着徐放笑道,“怕咱们去搅混水,先用这么个没油水的差使把我栓上了。”
“五爷说得不错,”徐放叹道,“今上龙体日日欠安,行事也更谨慎周密,晋王楚王还不收手,早晚必定出事。”
“我看楚王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纤摇头叹息,“旧年行猎时我与她见过一面,倒不是不知轻重一味好勇斗狠的人——她一介女子承爵,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晋王又不肯襄助,若是手里稍软一点,早已撑不到这时候了。”
他语气依然如往常一般带着安享富贵的闲散,却隐约透出唇亡齿寒的惆怅——徐放只觉身上寒意更甚,望着黑沉沉天色下愈显阴沉的飞檐回廊,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多谢诸位大人。_
陈使入嘉州时方交九月,林纵拿着文书和众人商量停当,便向季桓殿来。李赜领着众人在廊下忙碌,见她进门,俱都躬身施礼,林纵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径入西暖阁来寻嫣然。
“七爷,”嫣然正坐在几边读书,听见脚步声抬头笑道,“我正有一事要和七爷商量。”
“我也有一事要和你商量,”林纵在她对面坐下,“你先说。”
“七爷这几日身子见好,”嫣然道,“我也该回翠寒堂了。”
“也好,”林纵目光猛地一跳,站起身踱到新送来的几盆菊花边,驻足良久方勉强道,“这里冬天没有翠寒堂暖和。”
“我正是要问七爷,”嫣然起身到林纵身边,目光垂在金黄的花瓣上,却暗含笑意的道:“七爷身带咳疾,须得小心着凉,季桓殿断不能住——不知七爷打算搬去哪里?”
“我——”林纵心下恍然,脸上窘得发烧,尽自欢喜,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掩饰似的打量暖阁四处,别过脸道:“这里住了许久,实在有些舍不得。”
“是么?”嫣然微微含笑,审视着林纵脸上慢慢透出的红晕,不知不觉目光便胶着在林纵脸上。
“重阳将至,须得去离宫给母妃请安。”林纵清咳一声,回复了常态,指着手中文书笑道,“先把徐侧妃的牌位奉入王陵,再去给母妃请安,顺路还可看看泾水的河工——正好陈使将来,本王乐得躲清静。”她停了停,突然低声笑道,“府内一应事务,全赖贤妃做主。”
嫣然只觉林纵目光无端多了几分灼热,禁不住避开了眼睛。
“嫣然?”林纵穷追不舍。
“和七爷一样,”嫣然俯身拾起一片飘零的花瓣,细细擦去上面的泥土,待脸上的灼热散去才抬头对着林纵安然微笑:“我也舍不得这里。”
“明年——”林纵脸上的笑容不易觉察的黯了黯,极快的转口道:“日后你喜欢,再过来住就是。”
“甚好。”耳畔余音清婉,面前眼波如水,林纵喜不自胜,不由伸手攥住嫣然手指,林明的声音却蓦地从帘外传入,搅乱了这份执手赏花的安然,“七爷!布政使刘大人求见。”
“不见!”林纵恼怒中话语冲口而出,回过神来才发现嫣然正对着她摇头苦笑。
“七爷还是这般孩子气,”嫣然挣脱了手细细替她整整冠带,面上的微笑温柔无限,“我在翠寒堂等七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