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峥的话其实没有毛病,然而陈烁还是异常气愤:“枉费宁婉那么照顾你,你就这么忘恩负义?是怕去求情的话会让合伙人觉得这个案子你可能也有错,以至于合伙人对你印象不好是吧?”傅峥抬了抬眼皮,看了陈烁一眼:“我不会在意别人对我是什么印象,宁婉做错了被投诉,这对她来讲也是一种变相成长。”陈烁简直气坏了:“既然是变相成长那你怎么不去成长?”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结果傅峥这人还是云淡风轻理直气壮,他看了陈烁一眼,像看白痴一样:“我又不需要成长。”陈烁已经快气疯了:“我就不该让你和宁婉去办家暴案,你这人自私透顶,平时蹭着宁婉刷履历,关键时刻心里却只想着自己,根本不会在乎宁婉的感受,你根本不知道她每次去办家暴案就要想起自己的过去一次……”傅峥本来没什么特殊反应,听到这里,才微微皱起眉。“她会情绪激动不可自控完全因为她就是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她的爸爸就是个垃圾!除了赌钱和打骂几乎什么也不会,宁婉高中时候就一直在外面打工赚生活费了,她初高中一直过的很苦,而且她爸爸除了打她妈妈,有时候喝多了还会打她。”陈烁越是回忆就越是心痛:“她根本就不该去办家暴案,根本就不应该去自揭伤疤,我应该拦住她的。”他看了一眼傅峥,自责道,“至少不是让你陪她去……”陈烁说到这里,看向了傅峥:“你是真的不去帮宁婉求情解释是吗?”刚才的愤怒消散后,如今陈烁也冷静了下来,妄图对傅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可能是新来的不懂我们正元的规矩,在我们所,被这样投诉一次不是扣点奖金这么简单,只要有一个投诉,当年就无法申请参选任何合伙人的团队,宁婉在社区已经蹉跎太久了,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总所的业务,今年正好有美国新加入的高伙需要组建团队,如果没有这个投诉,宁婉就可以去申请,要知道我们所合伙人的团队基本很稳定,如果投诉无法撤销,错过这次,猴年马月她才有机会再进靠谱的团队?这投诉几乎关系着她的职业生涯!”傅峥抿了抿唇,言简意赅:“不去。”笑话,自己一个高级合伙人替员工求情?何况错了就是错了,不论如何情有可原,宁婉把自我情绪和经历过分代入个案,就是不对的,作为合伙人,思维必须跳出陈烁这样的误区,管理员工最忌讳的就是过分人情化,这也有苦衷那也有缘由,每个人犯错这样岂不是都有情可依都无法惩戒了?即便自己再体谅宁婉,即便宁婉的过去再不容易,也不能成为自己徇私就为她直接抹除这次投诉的理由。只是傅峥对陈烁的话还是有些在意,他想起了宁婉在自己面前的第一次醉酒,她的眼泪,她低声的啜泣,那自嘲的语气,她微颤的睫毛和那种让人无法忽略仿佛会传染的低落和难过……因为宁婉后面的嘻嘻哈哈,傅峥一直以为宁婉是酒后胡扯,她看起来像是阳光里长大的女孩子,大大咧咧风风火火,以至于傅峥根本不认为她会曾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是没想到她那个糟糕的父亲,并不是酒后的杜撰,而竟然是真的。办案也好管理也罢,都忌讳过分代入当事人的情绪,傅峥一方面理智地点评着宁婉办理这个家暴案过程中的过分情绪化,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已经不自觉正在代入宁婉的情绪。所以她是因为高中不断需要打工还要忍受这样的父亲,才没能全力以赴考到更好的学校吗?所以高中时候的宁婉是什么样的?即便生活在压抑里,仍旧能笑的这么灿烂吗?傅峥越是想,越是有些不明所以的烦躁,他知道自己不去干涉客户的投诉是对的,但同时又几近矛盾地觉得不对。高远这两天为了个破产清算案子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刚闲下来准备在自己办公室屏风后睡个小觉,结果陈烁就火急火燎冲了进来――“高par,宁婉那个投诉……”陈烁本来是这批年轻律师里稳重靠谱的佼佼者,然而这一刻,他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着急,连一贯的沉稳都忘了,“她那么做真的不是为了案源,而是出于对当事人的怒其不争,因为她家里母亲也常年遭受父亲家暴却总不离婚,她小时候过的一直很压抑,所以才特别感同身受,也更希望帮助当事人摆脱被家暴的命运,她那么做真的是情有可原……”宁婉这件事高远也知情,他目前是分管人事的,所有投诉自然最终都流转到他的手里,陈烁喜欢宁婉,来找自己求情他可以理解,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