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眼里只有狗主人和其他狗,”宁为玉继续自己的前话,“不过,倒是因为救你那次,让他决定重启智眼项目。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也不是从没干过好事儿。”“另外,你也有说对的时候,就是他转去重生计划复活白旸,这相当划算。”“看来你很擅长为别人寻找优点!”普罗托显得气急败坏,这不是他预想的节奏。他感受到强烈的被戏耍和羞辱的痛苦,对方越是平和笃诚,他就越发恼羞躁怒。“我想知道,你用精神力杀死你第一个养母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普罗托忽然转变话题,目镜后面爬出精密仪器般探究的视线,仿佛正在逐帧研究阿玉的表情。“她叫珍妮特对吗?是的珍妮特,珍妮特公主。她没有任何值得你心软的优点吗?毕竟她独自一人抚养了你整整五年,没有她,你可能早就冻死、饿死了。”“她在你面前翻出窗子,嘭一声……你听到声音了对不对?那一瞬,感觉爽吗?”“你是医生,一定见过十楼坠落的尸体,脖颈折断、四肢扭曲、内脏破裂……她没有立即死去,而是用她濒死的眼睛看着你,这些年一直看着你……”面前人幻化出珍妮特的模样,身体支离破碎,向他投来深渊般怨毒的视线,阿玉仿佛被拉回曾经无休止的噩梦里。他怔怔看着对方,不动,也不说话,幼小的他一度认为这样是大人们喜欢的“乖巧”,但被珍妮特定义为“倔强的挑衅”。哭泣是可耻的软弱,不哭是不思悔改;开口解释是狡辩,闭口不言是蠢笨……“如果我在你面前永远是错的,那就请你在我面前永远消失。”宁为玉听见自己声音冰冷,有些陌生。对面传来一声满足的嗤笑:“我还想知道,沈夜离开你这些年,从你十五岁之后,你过得快乐吗?别骗我,孩子,我想听真话。”宁为玉闭上眼睛,珍妮特从他眼前消失,他变得呼吸湿沉,泪水溢满眼眶。“我常常梦见他,返回亚华城的那天还梦见过,”阿玉喃喃道,他突然抬眼直视普罗托,“你也会经常梦见自己的哥哥吗?杰拉。”普罗托浑身猛地一震,手铐磕碰囚椅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从他离开研究所,再没人叫过他这个名字,几十年。宁为玉起初并不确定,直到此刻,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右眼佩戴的隐形镜片和白旸那对会发光的智能瞳环具有相似功能,已经记录下普罗托对智眼案的亲口供述。阿玉其实无需再同他多费口舌,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尚未解开,他想趁这次一并解决。这两年,卡戎在普罗托的授意下执着于给他制造危机和困局,或许出于对缇娅修女的仇恨转移,或许想逼迫他黑化加入神社,但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些表层意图下,还藏着对方强烈的、不断想在他身上寻找共鸣的渴望,似乎这样他就能分担他的一部分痛苦。宁为玉思来想去不得其解,除非,他们有非常相似的经历。普罗托并非哥哥安吉,而是弟弟杰拉,杰拉才是双胞胎中的那个特异者,这就可以解释他所谓‘卡戎拥有最纯正的特异者血统’的说法。在生命科学研究所与母亲萨米特一同遇害的,是哥哥安吉,而杰拉冒充哥哥的身份幸存下来。“哥哥在这,别怕。”阿玉重复着那条传单上的语音,“安吉对你说过同样的话,对吗?”普罗托整个身体伏在囚椅的横栏上,通了电一般簌簌颤抖:“所以你都懂的,你都懂!我所有的痛苦,你也同样经历过不是吗?哈哈哈,这世上有人和我一样疼,一样疼!你知道我发现你的时候有多么开心吗?我再不孤单了……可你!你为什么不恨?为什么不恨他们?!”“我和你不一样。”阿玉说,“爆炸发生的时候,卡戎仍在森林里,你却先一步逃了,杰拉,你真的很怕死。”“当年哥哥如何替代我走进永无森林,想必你都查得一清二楚了。我想你们的故事,和我们的有些不同。”“你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残害,她的头骨被锯开,大脑直接连上导线,简直生不如死。你既恐惧又难过,或许恐惧更多一些,因为当时大多数人认为特异者是遗传的,你们兄弟俩很可能也有一天被绑上试验台,遭受同样的酷刑。于是你忍不住对工作人员使用了精神力,至于暗示的具体内容你一定终生难忘。”“你的哥哥安吉,也很害怕很悲伤,但在那种情况下,他作为平日里更多照顾人的那个,必须硬着头皮扛起安抚你的责任。还记得暮星那对双胞胎吗?泰明也是这样,他本来是弟弟,但他觉得自己更强壮和聪明,所以他必须保护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