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做什么啊?谁能想到,一个从来不信甚至憎恨神佛的人,竟有一天会真心实意求佛,并以她生平最痛恨之事?当做筹码。
蕴空终是在她心底留下一颗信仰的种子,以虔诚、以情爱。
其实走到这一步,信与不信都不再重要,越浮玉起身,点燃桌上的香烛,鞠躬三次,端端正正插在香炉里。
她散漫开口?,语调懒洋洋拉长,可面对她的眼神,谁都无法否认她的认真,“佛祖,您若不反对,本宫就当你答应了。”
香烛幽幽燃烧,烟尘弥漫,连带她的面容都模糊,越浮玉等待香烛燃尽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道嫌弃的声音。
郑沈弦抱臂靠在门边,一脸看傻子的眼神,“别告诉我,你是在等它回答?”
越浮玉惊讶回头,她没听见有人推门的声音,但?刚刚才关上的大门不知何?时打开,郑沈弦杵在门边,遮住了外边的光,不知站了多久。
不确定?对方听到多少,越浮玉微微蹙眉,“你怎么进?来了?不是不允许其他人进?来么?”
不愧是亲舅舅,眼神一瞥就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郑沈弦轻嗤,“放心吧,只听见最后一句。”他若有若无瞥了隔壁房间一眼,“况且,这里又不是只有我。”
越浮玉没想太多,以为郑沈弦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听到她的声音才会跟过来。她翻出?帕子擦干手上的香灰,“事?情办完了?和?本宫一起下山?”
“接着,转运的,”从怀里翻出?一块平安符,扔给?便宜外甥女?,郑沈弦几步走进?佛堂,心里为数不多的亲情发作。
他想起来,自己怎么也算公主?半个长辈,既然遇见这事?,似乎应该主?动关心一下对方。可惜多年训兵惯了,哪怕是关心的话,出?口?也更像嘲讽,“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本宫当然不信,”
越浮玉两手接过平安符,仔仔细细收在袖子里,她也觉得最近有点倒霉。然后非常习惯地回复钢铁直男的嘲讽,“但?防患于未然嘛,提前商量一下,免得死后下地狱。”
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点香,闻言干脆后退,郑沈弦嗤笑,“你若是都能下地狱,那?本将十二岁上战场,这辈子干的最多的事?就是杀人,我死后该去哪?”
他一巴掌拍上越浮玉的脑袋,好像恨不得把她脑袋里的水拍出?来,“少信这些,脑子都傻了。”
哪怕对方收了力道,越浮玉也感觉眼前一黑,气得当场踹对方一脚,她恨不得用上全身的力气,却?只得到郑沈弦一个疑惑的眼神,意思是——碰我干什么?
“……”越浮玉懒得继续和?对方生气,怼道,“舅舅也不信,为何?还要求符?讨个心理安慰罢了。”
虽然有点关心,但?实在不多,听见越浮玉说没事?,郑沈弦也懒得再管,他只是睨了一眼,“我跟你不一样。”
“本宫当然和?舅舅不一样,”
越浮玉微笑,挑眉看向?郑沈弦,“本宫来求佛之前,为白云寺捐了十万两银钱,这些钱能养活十万僧众,建百余座寺庙,佛祖还要怪罪,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这次轮到郑沈弦被拍在原地,擅长兵法但?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的操作的大将军,满脸写着一句话……还能这样?
难得见到郑沈弦的窘迫模样,若不是在佛堂,越浮玉真想哈哈哈大笑,她得意地勾起唇,提起裙摆走出?佛堂。
“那?个,我该怎么捐……”
郑沈弦皱眉追来上,他停顿片刻,艰难地从脑海里扒拉出?两个陌生的词汇,“香火。”
*
两人风风火火走出?院子,郑沈弦询问如何?捐香火的声音,隔着好几道门都能听见,法真方丈拨动念珠,眼尾细纹无可奈何?带出?一丝笑意。真不知道,该说两人大不敬,还是佛心赤诚。
更不知,让蕴空听见这段话,是好还是坏。
等两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法真沉沉叹息,“蕴空,莫辜负公主?的一番好心。”
“辜负么?”
穿过木门,蕴空几步走到香案旁,终于看到了越浮玉还回的东西,深色檀珠绕在红绳上,似乎还带着她身上幽幽的冷香,他将念珠握在手中,眼神深不见底。
从春猎到潍县,蕴空以为自己为公主?做过许多事?,治病、救人、护她……他并不自负,不觉得做这些事?有何?值得一提,却?也觉得自己给?对方的已经足够多。
直到离开潍县前一夜,听见公主?是和?千秋子的对话,公主?说,不过诵经而?已。
一语惊醒梦中人。
唯恐多情损梵行,他守着分寸底线对她,似乎为公主?做了许多事?,可治病救人,哪样不是修行,哪样不是佛子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