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十几?个幕僚们沉思片刻,俱都摇头,“公主印是真的,三个条件没有遗漏,而且派出?的兄弟已经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属下?想不出?问题会出?在哪。”
这些人?说是幕僚,但大多草莽出?身,读书人?都很?少,学问最高的是一位举人?,因为没有多余的官位,一直都是白身,没能进入官场。崔商做大后,附庸风雅,学习世家的做法招募一批幕僚,但平日用到他们的地方不多,最多处理一些走镖的事情,突然面对公主,这些人?惶恐都来不及,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崔商对此?心知肚明,实际上,他也没指望这些人?说出?什么,而是直直看向角落——他真正询问的对象。
角落坐着一位年轻人?,二?十多岁模样,比房间内大多数人?都年轻,同时也比大多数人?从容。对上崔商的视线,年轻人?也只?是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崔镖头,老师来信。”
崔商瞳孔骤缩。
他不清楚年轻人?的身份,雹灾发生后,对方施施然扣响崔府的大门,自称陈生,京城人?士,现在有一个天大的机缘,询问他要不要。
走南闯北数十年,崔商不缺见识与胆识,他看出?对方有背景,也知道对方有目的,但崔商不介意,他清楚机遇总是和风险一同到来。
崔商请人?进来,结局果然没令他失望,陈生提出?,永照公主会来借粮,可以趁机获得好处。在陈生的提议下?,崔商最后拟下?三个条件,而公主不得不应。
崔商兴奋极了,直到此?时此?刻,大军来临的前一夜,他察觉到危险。陈生似乎也早有准备,不等对方翻脸,便拿出?自己的诚意。
崔商接过信,表情逐渐从疑惑变得肃穆,他一目十行看完信件,那?双用来握刀、向来平稳的手微不可查颤了一下?,“信中说的可是真的?”
陈生微笑不语,只?抬手,指向信纸角落代表身份的印章。
崔商脸色紧绷,重重捏住手中指环,那?是他作重大决定的习惯性动作。熟悉他的幕僚们微惊,上次见老大这么犹豫,还是十几?年前他们由明转暗的时候,而随着时间推移,房间里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紧张,直到——
“哈哈哈,”崔商大笑,神情忽而变得放松,他松开手指,用镇纸盖住信件,“既然是那?位大人?的信,我?又怎会不信,大人?纡尊降贵,是崔某的荣幸。”
剑拔弩张的氛围消失不见,房间内重新变得放松,崔商起身,做出?迎接的姿态,“陈公子年少有为,为我?出?此?良策,崔某不胜感激,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两人?带着幕僚们推门离开,最后一位幕僚走之前,不知为何回了头,刚巧赶上小?厮吹灭烛火,火光骤亮又瞬间熄灭,信纸有一瞬间被照亮,映出?角落一个“冯”字。
幕僚一怔,似乎想到什么,未等仔细思考,窗外传来一阵音律似的声音,他微讶,“外头是什么声音?”
小?厮刚从外头进来,恰好知道,“是僧人?们,佛子蕴空带着潍县内的众僧人?,在街上诵经祈福。”
“是转经?这些僧人?倒是会讨巧。”注意力被转移,幕僚心里那?点?怪异消失不见,加快脚步追上崔商一行人?。
……
越浮玉在黑暗中睁开眼,她?没睡着,只?是闭眼假寐,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清醒了。
在千秋子的强烈要求下?,她?今晚睡在府里,小?厮婢女们在雹灾之前就离开了,没人?能告诉她?外面发生了什么,索性睡不着,她?干脆披上衣服起身,走到院子里。
出?乎意料,千秋子和付长盈都在院子,两人?衣冠整齐,看起来比她?这个失眠的人?还要精神。越浮玉第?一反应,“有人?闹事?要去处理?”
“……”
千秋子无语,拽着她?的袖子往门口走。
衣服差点?被拽开,越浮玉攥住衣领,一头雾水跟在两人?身后,直到走到大门,诵经的声音清晰无误传来,她?一怔,忽而明白,“您去问蕴空了。”
千秋子点?头,带着点?叹息,“你只?说了自己的选择,但这是两个人?的事,也该问问他。”
夜色沉静,梵音阵阵,越浮玉坐在石椅上,许久不言。
付长盈身体微倾,似乎想劝公主,又不知该不该动,越浮玉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她?抬头,神情平和,眼中并没有对方认为的心绪难平,而是安静沉默,“长盈,你以为本宫在感动么?本宫没有。”
千秋子皱眉,“蕴空说您只?有听经才能睡着。所?以为了让你睡一夜好觉,他诵了一夜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