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如春风化雪,花凝晓露。他们本该隔着层层远山,重重迷雾,但他却拂尽黑暗,向他走来,将缘分的一端系于他手。小美人轻扯彩球绸带,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道:“拜。”谢非言便这样鬼使神差地拜了下去。……一切完美无缺。一切尽善尽美。一切……从未发生。这是个梦。谢非言如此明白。而梦终究会醒。谢非言从未忘记。但至少,在现在,让他沉浸于这一刻的放肆。难舍难分拜过堂后,就是洞房。在被哄闹着送入洞房后,谢非言糊涂的脑袋骤然清醒了几分。他下意识感到这个梦在这里打住就足够了,毕竟他的羞耻心不足以支撑他完成整个成亲的“流程”。然而当那个年轻的美人反手将门关上,将门外的一切声音与颜色都抹去,唯有他的容光笼罩着这一方小天地时,谢非言却感到自己的腿像是被定在原地,脑袋里也乱成了一团浆糊。那个年轻人向他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就会长大一些,而待到他走到谢非言面前时,他便是成年后的模样。高大,俊美。仙人之姿,举世无双。他外表冷如冰霜,待人不假辞色,但却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心中的原则从不因任何事任何人而屈服。他是最纯粹的人类,是最无暇的神灵,是谢非言见过的最纯净的光。但这样好的人、这样叫他放在心中珍惜的人,却是红了眼眶,质问他道:“为什么要骗我?”谢非言恍惚了一下。这一刻,谢非言分明还在新房,但他面前的沈辞镜却似乎变成了那个在白玉京山下被他伤透心的人。“为什么要丢下我?”那人步步迫近。“为什么不爱我?”那人声声质问。“为什么……就连骗我都不能骗到最后?”那人眼眶通红,盯着他的模样像是凶恶的兽,但当那人的手落在他的面上时,却依然克制温柔。“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只要你骗我,我就会信你……那为什么不肯再继续骗我?”那人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温柔厮磨。“再骗骗我吧……再说爱我吧,阿斐。”谢非言心脏处空荡荡的地方,终于在一百年后感到了延迟的疼痛。是痛得恨不得将心都挖出来给对方看的痛。分明是他亲手打破那人对他的信任、粉碎那人对他的眷恋,也是他亲口将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从根本上否定,好让那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他,再也不会爱他,也不会为他注定的死亡而动容……这一切的一切,分明是他自己做下的事,可这时,谢非言依然感到了痛。人心正是如此,人性正是如此。哪怕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路上,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但在夜深人静之时,在允许自己放肆的梦境里,却依然会为此痛彻心扉,肝肠寸断。这一刻,谢非言突然庆幸眼前的人不是真的,庆幸这样的痛并没有当真降临在那人的身上。因为谢非言总是舍不得那人痛的。因为那是他最喜欢,最珍惜,最想要保护的一颗心。谢非言喃喃轻语:“对不起。”他凝望着这张阔别百年的面容,心中的渴望与思念再不用压抑,“对不起,小镜子,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过得比我好……我爱你,我爱你啊,唯有这件事我从未骗你。”“你骗我!你明明一直都在骗我!”那人发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但待到真的渗出血后,他却又松了口,眸光复杂地看着那细细的血色,像是怨恨,又像是不舍,“你总是在骗我,你从未答应过我任何事,你也从未爱过我……”“不是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不是的。”“如果是我不够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我可以变成更好的人,我可以变成你更喜欢的人——但你为什么要走?”那人捉住谢非言的手,放在自己衣裳内,紧贴在他胸口的伤疤上。那样的温度与伤疤,烫伤了谢非言的手,也烫伤了他的心。“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小镜子,你很好,你是最好的人,你什么都不用改!”谢非言心痛如绞,终于忍不住哽咽,“对不起,小镜子,阿镜,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不要气你自己,不要怀疑你自己……是我错了,是我不该用那样的方式离开你,我只是……我只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谢非言是一个处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人,除了沈辞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