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忪的眼睁开,裴雪刚想嗷嗷叫,又忽然想起琴寂在睡觉,只好小声逼逼:“你谁啊,来这里干嘛,是不是想对我貌美如花的哥哥图谋不轨?”“狼崽子,你记性不好呢吧。”段韶风眯起眼,更小声地说道。似是觉得有趣,“我就是要对你貌美如花的哥哥图谋不轨,你又能怎样?”“不能怎样,但他毕竟是我主人,我随便质问质问你,显得我也是个护主的忠诚好灵兽。”裴雪哼唧。段韶风发现自己这会儿听不得“忠诚”二字,能瞬间想起黑忠白诚,一想起他们,就想起宋欺霜,一想起宋欺霜,他就心烦,一心烦,他就还想吻上眼前这个人,可如今他在休息,舍不得打扰。“……琴倚之。”纠结一阵后,段韶风还是决定把人叫醒,睡树上像什么话,何况还是睡他峰内的树,“醒醒,和我回去睡。”琴寂没反应。段韶风蹙眉,正要上手把人扛回去,裴雪突然“嗷呜”一嗓子,震天动地,琴寂一个激灵,倏然睁眼,习惯性地翻身就要从树上滚下去,被人掐住腰托了起来,琴寂眼眯开一条缝,徐徐抬头,恍惚中对方精致的下巴与梦境中的景象重合,看得他目光微微失神。好像,但并不是……果然还是不一样。“什么不一样,你在说什么?”头顶传来段韶风带着疑惑的声音,琴寂半睁着眼摇了摇头,就着这姿势靠在他怀里,含糊道:“没什么,好困,要么放我下来,要么让我靠一会儿。”听到这话,对方安静了会儿,而后放轻声音问:“还困么,我抱你回雅室睡?”琴寂疲惫地点了点头。裴雪龇牙咧嘴,满腔敌意,段韶风蔑然瞥他一眼,正要把这狼崽子嘴巴封上,琴寂若有所感地抬起手,在裴雪毛发上轻轻摸了摸。他连眼都没睁,像是随意摸了一下,原本还凶巴巴的狼崽立竿见影地消停了。被揉地舒舒服服的裴雪睁开一只眼又闭上,心想真奇怪,它跟这个人明明只在秘境中见过一面,除此之外没任何交集,这由内而生无端的厌恶和排斥感是哪来的呢?同样,段韶风也觉得跟这玩意儿气场不容,但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将琴寂结结实实抱起,低头看他安静睡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御剑飞进了濯涟峰结界。琴寂的嗜睡不是天生的。从四百年前就这样了,那段时间他绑定过的一个系统被进行了销毁。销毁原因不明,琴寂便下意识认为它寿终正寝,被自己活活熬死,但到底是不是这样他也不知道。系统被销毁后,每每遇上最初穿书世界中的反派,他就不受控制地犯晕犯困。虽然无伤大雅,但次数多了到底不好受。原系统告诉琴寂,再过不久,被他养大成人的反派就能引雷劫飞升。继主角之后的第二个飞升的修士。任务即将完成,琴寂如释重负。再接触属实没什么必要。于是几乎天天在一起的师徒俩,变得很少再见面了。以至于闭关前,琴寂最后一次见到对方,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那时身为反派的顾祈暮,因伤及同门弟子而遭到门派长老鞭笞,询问其原因只说“他们辱骂师尊”,但具体骂了什么怎么都不肯说。那群弟子看他不说,自然也不会承认。顾祈暮后背被抽得鲜血淋漓。在长老走之后,那群弟子见他似乎没有反抗之力,什么腌臜之话都说得出口,青年已不是少年,听得青筋暴起,在下杀手前的瞬间,想起师尊教导过的话——也就是一瞬间的犹豫,被路过的澄敛君看见这幕,让他罚了跪。澄敛君作为星珩君的师弟,对待星珩君自然是毕恭毕敬温和有礼,可在一众小辈眼里就是古板不通情理的戒律堂掌刑。分明看到了少年血肉模糊的脊背,也丝毫不动容地让他找个地方跪上一天一夜。然而夜晚正准备回房歇息,无意中听见弟子们的议论,又撑伞跑回去,指着他鼻子怒骂:“谁让你跪你师尊这的?!”大雨如注。少年抬头看向面前紧闭着的飞阁流丹,雕梁画栋,背影有些孤零零的。他从白天跪到晚上,再从晚上跪到暴雨的深夜。目光静如湖面,嗓音微涩:“是师叔你让我随便找个地方跪着,全世界待我好的只有师尊一个,我不找他哭,莫非找你们这群愚不可及之人倾诉?不觉得脸太大?”被这厮狂妄的言语惊到了,澄敛君暴怒地取出鞭子,就要往那被雨混着血的背上抽下,紧闭的大门豁然大开。一袭白袍荡出雪一般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