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之后,石块轰然碎裂。谷小飞走向不远处的石板,又是一击,然后顶着从天而降的碎屑走向前。每遇到挡路的障碍,他都不躲不绕,直接一拳击碎,身后留下一路乱石残渣。恐惧&ldo;现在已经不是电锯杀人狂追杀无辜少女了。&rdo;方心鹤说,&ldo;应该说是哥斯拉破坏城市、屠杀卑微的人类吧?&rdo;谷小飞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在场中穿行,很快清出了一大片区域。所有遮挡视线的石块都被他一手摧毁,变化的阵法完全失去了功用。谷小飞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踏着乱石继续前进。摧毁一块石头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这么多石头加在一块儿,就有点吃力了。他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场上的石头少说也有几十块,一块块地砸过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好在迷宫中心的石块基本已经被他清理完毕了。越往外围,石块就分布得越稀疏,晋恪之的藏身之所也越来越少。晋恪之当然也发现了这个不争的事实。谷小飞像头大怪兽一样追在他屁股后面,而他既不会开高达也没人跟他合体成机甲战士。起初他还能躲藏在石阵里,但随着阵型的轰塌,他发现自己正被逼到赛场边缘。只要稍微往前踏几步,越过那条边界线,他就不战自败了。他抱着脑袋绝望地自言自语:&ldo;太可怕了……但是不能再躲下去了……我一点也不想跟他交手……但是我也不能输……&rdo;从见到谷小飞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别的情绪,只有恐惧。当看到谷小飞撞碎两块石板后还安然无恙,他的恐惧达到的新的巅峰。现在谷小飞撵在他后头,他的恐惧瞬间突破了临界值。四年前那场耻辱失败的回忆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害怕输掉比赛,害怕遭人嘲笑,害怕强大的对手,害怕弱小的自己,害怕受伤,害怕痛苦……许许多多的恐惧汇聚在他心头,激发出一股源自本能的力量。当人类的恐惧达到极限时,往往会出其不意地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四年来他什么也没做,只训练了自己通过恐惧挖掘潜能的能力。四年前的晋恪之是个春风得意的少年,出身历史悠久的名门擎山九氏,年纪轻轻就在许多武术比赛中崭露头角。武林大会本该是他大放异彩的舞台,他也的确不负众望地取得了冠军,获得挑战苏云越、争夺盟主头衔的资格。但是之后事情的发展却急转直下。他在苏云越手下连三招都没撑过,比赛开始不到一分钟就败在了武林盟主手下。冉冉升起的新星成了不幸陨落的流星,甚至有人怀疑他是靠作弊才获得冠军的,否则怎么可能在苏云越面前输得那么惨?自那之后,骄傲自信的晋恪之就性情大变,成了一个内向阴郁的青年。他痛定思痛,认为自己正是因为过于自满才输掉比赛的。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他无所畏惧的傲慢态度使他看不清自己的弱点,也看不到对手的优势。于是晋恪之反其道而行之。他开始对一切强者都怀有敬畏的心理,将自己视作世界上最渺小卑微的存在,被逼到走投无路时才使出真正的实力,死到临头才会爆发惊人的潜能。他每次登场都哆哆嗦嗦、畏首畏尾,将恐惧当作力量的源泉。越是恐惧,越是受到逼迫,他的力量就越是强大。此时此刻如同哥斯拉一样朝他飞奔而来的谷小飞,在他眼里不啻于苏云越一般恐怖的存在。世界上有一个苏云越已经够可怕了,现在又来了一个谷小飞!天呐,世界竟充满了如此的险恶,人类的生存环境一日差过一日,还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了?!晋恪之站起来,从藏身的石块后探出头,望着谷小飞伟岸的身影。恐惧淹没了他的意识。&ldo;别他妈过来啊!!!&rdo;他嘶吼。两股澎湃的真气隔空相撞,形成一股飞旋的暴风。飞沙走石,黄沙漫漫,距离较近的观众不得不抱头躲避扑面而来的小石子。裁判的职业操守让他忍着被碎石砸中的疼痛冲到两人附近。教练席上的方心鹤坐不住了,扔掉伞跳下看台,冒着被法,可每一招每一式都直逼谷小飞的要害。晋恪之这是硬生生把自己给逼疯了。方心鹤心说,如果四年前他遭遇的是这种状态的晋恪之,自己现在就不可能站在这里的了‐‐他恐怕会被晋恪之直接打成残废。碎石的暴风从场地边缘逐渐挪向中心。狂乱的暴风卷起成千上万的碎石和尘土,饶是方心鹤这样眼尖的人也看不到暴风中心的情形。谁出招了,谁又占了上风?用肉眼已经完全无法辨别了。忽然,暴风停止了。围绕在两人周围的碎石被离心力甩向四周。方心鹤遮住眼睛,顶住扑面而来的狂风。观众席上传来隐约的耳语。方心鹤抖去一身尘埃,在乱石中寻找两位选手。他找到了。谷小飞和晋恪之四仰八叉地躺在石堆上,皆是一副精疲力竭、遍体鳞伤的惨状。方心鹤心想,苏云越可千万别看直播,不然看到他心爱的学生被打得这么惨,他还不得直接杀进擎山九氏总堂取晋恪之项上人头?裁判叼着口哨跑到人仰马翻的两名选手身边。依照规则,如果选手失去战斗能力,就算作失败。两名选手同时失去战斗能力,就看谁先站起来,先站起来的一方胜利。如果他们同时倒地不起超过十分钟,或是裁判判断其中一方的伤势拖延过久会造成生命危险,裁判就有权终止比赛,等两人恢复后靠扔硬币的方法判断胜负。最后这个决胜方法听起来委实扯淡,但这么多届武林大会从没有出现过双方同时不省人事的情况。这还是大会有史以来的头一遭。裁判蹲在两人之间,用力吹响口哨。&ldo;两位选手醒一醒!&rdo;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来到附近,等裁判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去救人。但在那之前,他们不允许同选手发生肢体接触。从飞沙走石的混乱中镇定下来的观众这时也意识到,比赛到了最后关头,谁先醒过来谁就获胜。有人先叫了一声&ldo;谷小飞加油!&rdo;,接着,赛场另一边传来&ldo;晋恪之,快醒醒!&rdo;的呼声。更多人随即加入了呐喊的阵营。呼唤两位选手名字的浪潮从观众席的一端奔涌到另外一端,起初大家都各喊各的,选择支持其中一边,然而没过多久,杂乱无章的叫喊就自然而然地统一成了齐声呼唤。雄壮的助威声响彻云霄,在一里之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ldo;谷小飞!&rdo;&ldo;晋恪之!&rdo;&ldo;谷小飞!&rdo;&ldo;晋恪之!&rdo;所有观众都不约而同地呼喊两人的名字。比赛开始前他们各自支持着不同的阵营,但是此时此刻,现场的气氛感染了每个人。不论谁先醒过来,不论谁赢下这一场比赛,都遂了观众的心意。&ldo;苏云越会杀了我的……&rdo;方心鹤呻吟。&ldo;你说我们能进赛场叫醒小飞吗?&rdo;施曼桃扛着方心鹤的小伞问。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伞据为己有了。&ldo;你也想吃一张红牌?&rdo;方心鹤斜睨她。&ldo;嗯……至少我们可以表现得更积极主动一点?&rdo;&ldo;你是指像那几个上蹿下跳的老爷爷一样?&rdo;晋恪之的教练‐‐几位擎山九氏的长老徘徊在边界线边,激动地对昏迷的选手大喊大叫,活像动物园里对饲养员手舞足蹈希望得到香蕉的猩猩。施曼桃说:&ldo;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那群老爷爷里有一个看起来特别像雪尘?&rdo;方心鹤说:&ldo;你是说像半个世纪后的雪尘?&rdo;&ldo;不,像现在的雪尘。&rdo;方心鹤定睛一看,并不是老爷爷中有个人像肖雪尘,那就是肖雪尘。他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混进了教练堆里,跟着人群一起呼唤谷小飞的名字。周围的老爷爷纷纷对他侧目。施曼桃担心道:&ldo;他那样会不会吃一张红牌?&rdo;&ldo;不会,这又不是他的比赛。&rdo;&ldo;可是我看到有工作人员在拉他。他违规了吗?&rdo;&ldo;当然,这又不是他的比赛。&rdo;工作人员挤进激动的老爷爷们之间,拉着肖雪尘的胳膊,在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比划手势,让他离开赛场。&ldo;我还从没见过他那么激动的样子。&rdo;施曼桃说,&ldo;嗯,虽然他即使大喊大叫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我觉得他还是很激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