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哥哥在妹妹眼里真切地看到了明晃晃的恨意。
陈遂行在如此的刹那后悔。
后悔为什么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质问里没有告诉她真相。
“陈遂行。”
陈遂意忽然勾起了唇角,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嘴角却扯开微笑的弧度,整个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疯意。
这是第一次陈遂意直呼他的大名。
伴随着陶瓷碗筷砸到地上破出的清脆声响,陈遂行听到陈遂意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你搞清楚,他是我的爷爷。”
一生好强的老人发现自己开始渐渐地忘记一些事情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陈谨之的第一反应是否认这样的不对劲。
不可能。
也许只是没有休息好,才会总是忘记一些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起初,他隐藏得很好。
就连秘书也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更别提小行。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藏不住自己了呢?
也许是从那次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打电话叫陈遂行来接他开始。
也许是从那天陈遂行拿着一个漏斗走过来,他看了半天却说不出来名字开始。
也许……
是从他变得越来暴躁,像个控制不住的炸药桶,别人随便说一句话就会点燃他令得他大吼大叫开始。
陈谨之不得不承认,自己生病了。
这是一场无声且漫长的疾病。
它没有任何的征兆,没有像时令海得的脑出血一样,气势汹汹地夺去他的生命。
可它却那么残忍,残忍地、一口一口地,吞掉了陈谨之的记忆与傲气。
他开始忘记越来越多的事情。
记忆逐渐错乱,他甚至有些不清醒,比如把陈遂行认作了已经去世的儿子,还抓着陈遂行的肩膀凶巴巴地问他是不是又要走了,为人父母的到底是怎么能狠得下心把陈遂意丢在京北。
陈谨之再也不去公司了。
现如今,他帮不了陈遂行任何事情,他能做的,只有藏起来,尽可能地掩盖自己的异样,只有尽可能地清醒,清醒地、不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混乱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亲手将陈遂意送走的爷爷,开始无比想念他看着她长大的孙女。
他想接她回来。
可他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病情。
爷爷不愿意让小孙女知道,无坚不摧的避风港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的风雨。
陈谨之不愿意让陈遂意知道,爷爷已经老去,正在与这个世界进行一场漫长的告别。
在越来越短的清醒日子里,陈谨之开始不停地写。
写给处理自己后事的秘书律师,写给已经过世的老伴和儿子,写给咬牙坚持扛下陈家大旗的遂行,写给这个世界上他最舍不得的陈遂意。
【小意啊,答应爷爷,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