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话是丫头说的,梅绿必不会信,但眼前这个人云淡风轻,根本没睁眼看他,就好像说一只要死的蚂蚁一样,反把梅绿压得彻底。“怎怎么会”梅绿失声叫出来:“她明明跟我说,这药吃了,看着吓人,其实一会儿就自己好了!”“噫”来人啧啧两声,百无聊赖的样子,没想到这次审讯这么干净利落,正要挖下去,就听梅绿又矢口否认:“什么她!我几时说过?”审讯人干脆转身,声音传到梅绿耳朵里,又让她抖起来:“罢了,把她一家子都绑了,一刀给个快活,好过零碎受罪,反正老的老小的小,都活不过几年了。”丫头心领神会,忙高声问道:“方才太太还吩咐给她抓药呢!”审讯的人不耐烦:“太太是想着她一时受人蛊惑,这才留她一命,倘或回心转意醒过神来,也就算将功补过了。现在她摆明是和人一伙的,死了活了与你何干,你操的事什么心!”年幼时,梅绿本以为自己最怕的是拿着戒尺打人,每天都板着脸的老嬷嬷,后来,她以为自己最怕的是大爷对她变了脸色,起劲糟蹋她的心意。现在她才知道,那些都算什么!这个一言不合就轻飘飘说要了她命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梅绿摸摸自己青春漂亮的脸,脖颈柔嫩,淡青的血管微微跳动,生机勃勃,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死呢?梅绿本以为自己离死还很远,可是这个人转过脸的可怕笑容离她这么近。恐惧让她迸出泪来,磕磕绊绊地边哭边说:“我也不认识是一个巡夜的老嬷嬷给我的主意我想着再不上进,娘就把我接出府定亲了呜”旁边的丫头哑口无言,这样的上进她还是头一次见。上堂英国公府已经有百余年光景,主子人并不见多,下人却成倍繁衍起来,因此每逢年节或是主人家有喜事,便会放一些出去。虽然已经放为良民,但半辈子的人脉都在府里,背靠大树好乘凉,又有国公府的面子,也不致被人欺负,因此少有离开京城,背井离乡过生活的。不过一日,出去的人凡是能找到的都找齐了,只有两家回了南边老家,一时半会找不到,总有亲眷朋友,便着人画了像,给梅绿来认。梅绿哭哭啼啼,也不见人心怜,看了人,各个都摇头,又看了画,指着其中一个妇人说:“就是她!”“可看的真的了?”“化成灰我都记得!”审讯的人互相看一眼,把画卷一卷,下令:“悄悄去她老家,把人带回来。”眼下府里为了这事,都无心做活,见侍从常带了人来问口供,凶神恶煞的样子,一面避得远远的,一面又传出七八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