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亭红了脸,有些恼怒:“还不是我娘和你嫂子,近来仔细到不行,马厩我连去都去不得了。”杨岑哈哈大笑,丝毫不与他留情面,便是谢长亭用吃人的眼神瞪他,也没有丝毫收敛。恶人自有恶人磨!谢长亭愤愤地,甩袖子走人。才出门几步,回头看时,只见一角裙摆在门口倏忽而没,大约就是杨岑新娶的夫人。谢长亭顿时笑逐颜开,说恶人,恶人不就来了?对于杨岑接下来要迎接的狂风暴雨,他致以十分的欢欣。“他方才要你看什么?”阿窈杏眼圆睁,说着说着便带了泪意:“是我不够好看,还是你看我已经厌烦了?”“哪里哪里,我怎么敢?”杨岑平时嬉皮笑脸,这会却不敢有半点敷衍:“全是姓谢的在那里胡诌的——我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了?你还不信我?”阿窈手指勾着鎏金铜帐子勾,绕呀绕呀缠了一圈又一圈,低着头闷闷地说:“今天二婶子说,要送个人伺候你。”“她这个人,一向煽风点火,最怕别人家好,咱不理她!”杨岑说起二太太都是恨恨的:“有娘在,她只能动动嘴皮子。”“可娘说:‘不劳你费心,我这边丫头多的是,自己能备下。’”阿窈抬头看他,一字字念崔氏的话,连顿在哪里,语气如何都记得一清二楚。“你放心,我当日说过,娶谁不娶谁,我做得了主。现如今,收谁不收谁,我也能做得了主。”杨岑郑重其事,为的是安阿窈的心,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要是崔氏回来说起这话,他该怎么应对。到底,崔氏是他的亲娘。有些话,阿窈回绝不得,他却能说得。“格老子的,爷爷我能怕他?单手一扯,便将他掼下马了!”蒋大山两手比划,嗓门喊得震天响,威风凛凛。他原是齐泰的亲卫,后来就成了半个弟子,从小校尉做起,戍守北疆,一直没碰上什么大阵仗。结果上月本是例行巡防,却碰上了小队散兵,两面相撞,对方猝不及防,丢兵弃甲让蒋大山一路追着灭了。后来一盘点,才知那领头竟是个王子。这可算是撞了大运,蒋大山捧着热乎乎新鲜出炉的威武将军,奉命回京,还似在梦里一般。“他娘的,这酒还挺烈——好酒!”他原本还有些拘着,吃了一坛酒,便有些醉了,一旦放开了,便要把当时的威风说上一遍。围在一起吃酒的几个人听得屏声静气,一到有动作处就拍掌叫好连连。有个人有些醉眼朦胧,手摸了半天,才摸着倒掉的杯子,一拍叫道:“那北虏甚是可恶,这一回,端的是大快人心,来,咱们干!——什么时候打到他们老营去,才是报了仇!”他们原是过来帮杨岑解闷地,结果杨岑伤还没好,不能喝酒,上好的佳酿倒便宜了他们。杨岑看着这几个群情激动的醉鬼,顿时感觉更闷了。酒还没吃尽,小厮便已经上醒酒汤了,还有个丫鬟过来,拿着毯子,看着却眼生,杨岑辨认半天,才看出来是后来拨到阿窈这里的,只不常见。她细声细气跟杨岑道:“眼见起风了,大爷受不得寒,拿东西盖盖罢。”旁边有个人眼见这丫头柳眉细腰,两眼朦胧之下更添美貌,便笑道:“杨三郎,你家的丫鬟生得倒是巧。”他一边说时,一边坐立不稳,眼见着就要往那丫鬟处倒,吓得这丫头花容失色。杨岑当下便有些不喜,淡淡道:“人家也是女孩儿家,你莫要吓着她。”他一挥手,那丫头便感激地看他一眼,逃也似的飞奔回去了。到他回来时,阿窈便埋怨他:“你叫来家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以后不要和这样的人说话!也不知梅绿怎么就碰见他,吓得跟什么似的,坐耳房哭到现在呢!”杨岑这才知道白天那丫头叫梅绿,只能说:“我跟他也不熟,也不知怎么就跟着别人一处过来了,以后说什么也不让上门了!”梅绿坐床上抽抽噎噎,她虽然是个丫头,也是在侯府长大,连亲爹娘也不曾动过一手指头,更没人唐突过。今天差点让人轻薄了,又是伤心又是害怕又是埋怨。她刚拿第三条干净的手帕拭泪,疏雨便来叫她。到了正房,阿窈安慰她半天,说道:“才刚大爷也道了歉,说对你不住,下次有人时莫要自己往前院里去了。”这番倒是因祸得福,梅绿捧着个小匣子,回去看时,却是一对红玛瑙金累丝的耳坠子并两只金戒指。梅绿看了看,忽想起白天时杨岑对着那人发怒时的脸色,明明是冷冷淡淡的,却暖到了她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