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给阿窈看了,也嫌弃得不行。院子里面添了滚滚,阿窈便给他移来了一片小竹林,另盖了一间小草屋,单给它住。又因着他喜欢爬树,阿窈连秋千也没架,整个院子里的树都尽数送给它作耍了。此番的好处便是,本来想常来找阿窈串串门的各房太太们,少有敢登门的。二太太盼来盼去,只盼着杨岑一天天好转的消息后,说话就多了几分酸意。“各府上如今谁不说大嫂待媳妇好,才刚过门,每天使劲折腾,竟也由着她。”崔氏眉毛都不曾抬,自从这后来的二弟妹过了门,她便修炼出了一身过耳不记的好本事,只是笑吟吟说道:“女孩儿家,本来就该活泛些才好,咱们家是武将出身,要一个只会蚊子哼哼的媳妇做什么?再说,岑儿每天都闷在房里,阿窈这般,也是想让岑儿有些事做。”有了崔氏撑腰,阿窈做什么都没人开口说了,整个杨府,便再也没她怕的人了。杨岑每天跟着她出些主意,倒觉得日子过得比往常还快了许多。阿窈要开出来的菜地如今初具雏形,商议定了要种些什么,阿窈便兴冲冲传了庄子上的人过来。她本是神气活现走的,回来的时候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神情萎靡,看得杨岑大吃一惊。“怎么?是谁给你气受了?”阿窈垂头丧气:“门房递了帖子来,说明天阿舅要上门来。”杨岑立刻变作了跟阿窈一样的神情,苦瓜脸对着苦瓜脸,怎么想怎么心虚。舅舅杨岑这些时候整日躺在床上,唯一的好处就是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太阳已经还没落山,天是阴的,屋里暗暗的杨岑唤了几声,屋外各丫鬟听见动静,忙端了石榴红纱罩案头灯进来服侍他。杨岑还有些迷迷糊糊,擦过了帕子才清醒些,想到阿窈,忙问:“大奶奶可回来了?”疏雨一边拧帕子一边回道:“大奶奶还在外面呢,刚才还打发人回来告诉大爷,说让大爷别忘了喝药,午饭要早吃,不必等她,万不要饿了肚子。”微雨铺着被笑嘻嘻地道:“大奶奶还吩咐我们说,她早上时候刚做了三丁包子和文思豆腐,并几笼子梅花烧卖,千万别忘了端给大爷吃——奶奶这是时时刻刻都把二爷放在心上!”杨岑理所当然点头:“阿窈自然是好的。”心里却乐开了花。颐秋接过话头笑道:“可不是,我伺候大奶奶这么几天,唯独大爷,才能让奶奶这么上心呢。”杨岑听了笑道:“你这丫头,好伶俐的嘴。”却也没说别的。又问:“这半日还有别的事没有?”疏雨道:“太太送了一盘子雪瓜,听说是西边的黎平国进上的,只是大爷禁不得冰,没法子吊在井里。三姑娘自己亲手做的山药枣泥糕,送了一盘子来。”两人正说着,就见阿窈垂着脸回来,道:“舅舅来了,娘让咱俩好生准备准备。”自阿窈进了门子,除了回门,就再也没去过顾府。递帖子的人倒不少,阿窈从来都不见,只说杨岑身子不好,她谨遵老太太教训,一心在家里伏侍,做个贤惠妻子,孝顺儿媳,轻易不出去作耍。老太太接了回信,气得倒仰。却正和了崔氏心意,她当初出这么多嫁妆,就是不想欠赵府太多情。要不是阿窈实在找不到亲故,她连提亲都断断不肯去顾府。除了前贵妃后贵妃这一桩事故,还有别的缘由,当日阿窈平白受了一番流言蜚语,赵府与顾府竟没出过头,反倒把阿窈逼出门去。落魄之时不顾念骨肉亲情,这会儿富贵了却又摆出长辈的架子,让崔氏瞧不起。因此阿窈这番拒绝,放在崔氏眼里更是满意了。但顾府中唯有一人例外,便是月初就到外地办事的顾谈礼。当日长公主与崔氏坠崖时候,做主出钱请大夫的正是顾谈礼,于公,有救命之恩。结果自家却把人家心尖尖上的外甥女拐了来冲喜,虽说阿窈也是愿意的,但崔氏想想就心虚气短。门房上呈上顾谈礼的帖子时,崔氏变先命人请到正屋里去,让杨大老爷陪着说话,谁知等到崔氏赶到的时候,就见顾谈礼脸色青黑,怒气呼之欲出。崔氏忙悄悄问外面小厮:“老爷刚才与舅爷说了什么。”小厮挠头:“也没说什么,老爷掉了半天书袋,夸咱家大奶奶舍身取义,有贞烈之风,定是个贤惠的好儿媳。”崔氏暗暗叫苦,恨不得拿个棒槌给丈夫几下子,这不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可谁让自己就嫁了这么个棒槌呢?崔氏眼见着杨大老爷再夸下去,顾谈礼就该把手里的茶杯捏碎了,忙整整衣裳,笑意满满进来,赶紧描补描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