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窈从未见他这样,这会儿真急哭了:“呸!你想得美!我辛辛苦苦把你带回来,巴巴等了好几年,都等成老姑娘了!你说不理就不理了啦?别说下辈子,你哪一辈子都不能不理”杨岑有些恍惚,他攥紧了阿窈的手,目光却没有焦距。阿窈呜地一声哭出来:“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去请大夫!”杨岑忙拉住她,摇头:“别去别去”他缓和了一些,低低地笑:“洞房花烛夜,我也不想看着王老头的白胡子过。”阿窈顶着一个冲喜的名头,他的安危便决定了她在府里过得好不好。才刚进了门,自己就开始闹着请太医,把阿窈置于何地呢?他闭上眼歇了一会儿,脸色才算好看一些。“好了,我今晚是陪不得你了,你先去那床上睡上一觉,等起来,什么都好了。”阿窈还没从刚才的恐惧里回神,她顾不得害羞,抱着杨岑的胳膊,死命摇头:“我就在这里陪你,哪儿也不去。”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崔氏当日登门时候说的:不知是生是死,是什么意思。那大梦似的几日间的记忆终于慢慢清晰了,阿窈重又想起她坐在杨岑榻前,坚定地相信这人必能醒过来的时刻,那会儿想不得别的,这会儿清醒了,却又添了层害怕。她轻轻摇动杨岑的手,搜肠刮肚跟他说话。“你这院子里太空了,咱们添点东西吧。”“好添什么呢给你添个小厨房吧”“好,厨房外头再搭个紫藤架子,春夏天才好看。”“好”“院子东头的树上系上一个五彩绳络编出来的秋千。”“好”“西边还能多出一块菜地,不如咱们自己种点!”这回杨岑没了回音,阿窈一惊,忙又去摇他。杨岑这才又有了动静:“好都依你”话还没说完,便睡了过去。阿窈也不再去叫他,便歪坐在一边,看堂前供着的龙凤蜡烛,碗口大一般粗,上面拿金粉描着金龙金凤,这会儿不停淌眼泪。看了一会儿,阿窈也有些倦了,也沉沉睡了过去。认亲那边厢,崔氏正辗转反侧,不时起来看一眼门口,过一会儿就遣个人去瞧一遍。直到了四更,最后一次去的人才过来回,眉梢带笑:“大奶奶和大爷安安稳稳睡了呢!”崔氏这才松一口气,只睡下一个更次,就囫囵起了,准备认亲。阿窈是让杨岑推醒的,外面丫鬟早就捧着洗漱的东西在外面候着,杨岑便小声给阿窈说:“一会儿有人进来了就不好说话了,这会儿我先把家里的人跟你说一遍,你略略记得就好。”“咱们家里并没有别人,上头也就是爹和娘,如今这个时候,断不会为难你。只是旁支多了些。二婶娘一肚子的弯弯绕绕,她说什么话你别理她,回来就跟我说,你不用跟她多说。二嫂子有些掐尖好强,话不中听你呛回去也使得,若是懒怠跟她计较,娘自然会帮你。”阿窈听得认真,却也有些忐忑。她许久没跟后宅的人打过交道,过了几年单纯适意的日子,不免少了些为人交际的熟悉。杨岑看了出来,他对着阿窈理直气壮地叮嘱:“你只要记着,现在整个杨府都欠着你的。你是我们家的主母,旁人谁也不能对你不敬,我娶你进门,可不是为了让别人欺负的!”杨岑虽然不大关注后宅的事,但各人脾气却是门清,他唯恐阿窈受了欺负,碎碎叨叨地说了半日,一直到丫鬟在门外问了好几遍,才算住了嘴,趁着没人进来的最后时刻,对着阿窈一眨眼。阿窈心领神会,两人相视一笑,看得进门的丫鬟也放下心来。秀禾帮着阿窈脱了昨天的嫁衣,这么揉搓着睡了一夜,上面全是皱褶,好在第二天的衣服是早就备好的,早就熨烫好了,在香笼上熏了一夜,才能让主子上身。另外几个有拧帕子的,有递青盐的,阿窈许久没让人这么伺候着,有些不惯,杨岑便在床上,看着丫鬟给阿窈梳成了牡丹头,发髻高耸,瞬间多了许多端庄妍丽,与他梦中情景一般。阿窈自己无暇看妆容,只是自己想着一会儿要送上的礼,下意识道:“小琪,咱们昨天收拾出来的东西”“奶奶可是糊涂了,小琪不是刚回家去了?”阿窈这才想起来,她并没带着小琪进府。那丫头,心眼太直,脾气又爆,又是骂过崔氏的人,让她过来只怕是害了她,因此阿窈便给她全家都出脱了奴籍,给了些积蓄,出去过活了。一切准备停当,一行人便拥着阿窈往上房走去,崔氏房里早就备好了饭,看着阿窈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