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拜堂可怎么好!崔氏心里又多了一桩事。毕生所愿顾府的别院只得三进,但在京城里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是大富了。七月流火,天气渐凉,但是东小院的秋海棠却团团烧着,妖娆艳丽,如一团明火。渔樵耕读四色人物镂雕的窗子框着一张美人面,从窗子里看,像一幅浑然天成的仕女图。只是那其中的女孩愁眉深锁,黯然不语。“这英国公府好大方!”丫鬟看着满满当当的庭院,直咂舌头。“儿子都快没了,能不大方吗?英国公府偌大的家业,可全指着这个呢!哎——你别只站着,倒是过来帮我收拾收拾呀。”里头已经没什么空了,外面婆子还再往里头搬,收拾东西的丫鬟四处望望,皱起了眉头:“都先放下!没瞧着里头没空了!你们先站站,我去回了太太,另找个地儿才好。”顾府大太太安氏本来就不甚清闲,这两日被派了这个差使,越发忙得连吃茶的功夫都没有。往日里要走上大半年的章程这会儿两三天就得做完,她昨儿个一夜没睡,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歪着打个盹,还没睡足,就让门口吵了起来,说英国公府来下聘礼了。安氏眼下一片青黑,头还是蒙蒙的,等看着这一地,更蒙了。“杨家送来的礼单子上可没写这么多——”“你懂什么,这是杨家给瑶席这丫头的!”顾府老太太脸色也不好,这不是明摆着要撇清他们府里的关系吗!她冷笑:“就按着这单子上的两倍,给那丫头准备嫁妆!”想撇的一干二净,没那么容易!安氏几乎要晕过去,白着脸哑着嗓子叫:“老太太,咱家账上可没这么多钱!”老太太拿着帐簿子一看,脸更黑了,可不是,要照着这么陪嫁,整个府上都得喝西北风。“三丫头和冲小子这一嫁一娶,全在今年,今年收上来的进项堪堪够办这两样大事的,再没闲钱了。”哪有顾着旁人家却短了自家人的道理?安氏见老太太沉着脸不吭声了,暗自松口气,回头看着满地的箱子却是眼馋,这丫头,说是没福,却又这样的际遇。老太太只一看安氏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把这箱子尽数都锁到库房里头,让小厮都看严实了,造嫁妆单子的时候一个别少,都给他添上。你这两天看准了瑶席丫头,哄着她别叫她出门。“安氏盘算着,这么多东西,少一些总没人看出来吧,她的三丫头正少些打首饰的的宝石。刚想着,那边老太太就开始吩咐自己的心腹嬷嬷:“你跟着太太把这些东西整整,若少了一样,仔细你的皮!”这明显就是防着安氏了,饶是她心有不甘,仍旧只能低头恭恭敬敬回道:“是。”老太太瞥了她一眼:“这桩事,关系到咱们家以后的前程,你莫要短视才好。”自从废帝倒了台,凡是与他有牵连的人树倒猢狲散,顾府从赵贵妃的亲家,变作别人躲之唯恐不及的人物,也不过是几日而已。老太太后悔不迭,谁想缩着脖子过了两年,竟有人递了个通天塔,莫名其妙添过来的旁支亲眷,竟能嫁进英国公府。只可惜,当初没有好好笼络笼络这丫头,且还安了个外姓,与自家又远了一层。不过到底是血脉亲情,想来阿窈这孩子都能明白。因此便又吩咐:“看看明早上的全福人到了没有,再给瑶席添几个知道进退的丫头,在咱家里有些根系的最好。对了,瑶席最喜欢的是雪娘羹,让厨下好生做几样小菜,凑一副席面送过去。今晚上好好劝解劝解,马上要出门子了,总该欢欢喜喜的。”安氏自己在肚子里吐槽:让人嫁个要死的病秧子也就罢了,还必要让人兴冲冲的嫁,可不是难为她这个当家人吗?只是当媳妇的怎敢和婆婆顶嘴,安氏打着心里官司,嘴上并不敢言说,只一味应下啊,转身去挑几个忠心顾府的丫鬟。她还没来得及点花名册,英国公已经送来了几个丫鬟,点名是送给秦姑娘的合意人儿,一个个生得和顺又从容,一直呛到了老太太的肺管子。老太太虎着脸,却不敢对送人来的管家甩脸色,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去,斥责安氏:“连个小事都办不好,笨手笨脚,连丫鬟都要亲家太太想着!”安氏唯唯诺诺,转头早抛到后面,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忙活,哪有功夫跟老太太歪缠。、天才大亮,京城里就热闹起来,一抬抬嫁妆披红挂彩,一路鼓乐声相送,前面的进了杨府,后头的还没出别院。这场婚礼太仓促,却不见半点慌乱。临街挤满了人,都伸着脖子看那快承不住重量快被压弯了的箱抬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