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岑又在林子站了片刻,只听外头丫鬟埋怨的声音:“姑娘,你方才是去哪了,不是说要到孙老太太家吗?怎么在外头晃了这么久——小琪去孙家找你,唬了一跳。”“好姐姐,都是我的不是,”这回认怂的是阿窈:“我原是我落了一条手帕子,怕到了别人手里,才沿着路找回去,谁知道看见一只大蝴蝶,就忙着捉去了”杨岑险些没笑出声来——阿窈一贯不喜欢跑动,怎么编得出这些借口。再站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远,到后来已经是渐渐不可闻,杨岑把呼吸放到最缓,希望还能在捕捉到一两条熟悉的声线,但是这一回,除了脚下的虫鸣蛐蛐叫,只有夏日清风拂过林岗的低语,杨岑无端有些感伤。他悄悄叹一口气,把自己又重新装扮起来,循着另一条出口,去找系在别的小道上的马。话说这不过就是想娶一个媳妇,怎么就这么难呢?这回住到乡下,头一个不放心的就是顾谈礼,虽说靠近着顾家的田庄,到底是鞭长莫及,万一侄女让人欺辱了去,可怎么是好?好在他在外面久了,也有两个心腹人,看小琪天真,便又拨了两个丫头,秀禾敦厚,能看着阿窈别闯祸,小元一根筋,但是力气大,武艺好。阿窈听着顾谈礼的叮嘱,才知道自己现在在舅舅的心里已经变了一个模样。“我哪里会惹祸”她表示抗议。“你什么时候没惹过祸。”顾谈礼自认已经能够自如应对阿窈所出的各种状况了,要在一年前,他定然以为这侄女心里是有成算的,如今才发现活泼伶俐还有另一种写法,比如,让人操心劳力,再比如,想一出是一出。阿窈这才安静,她知道,顾谈礼愿意各种纵容她,并不代表,他是同意这么做的。无论是谁听见她装成男子出外卖东西,给出的回应不外这几样。要不然是横眉竖目呵斥一声:“胡闹!”,或是痛心疾首跟她分证,再如不那么相干的人,大抵在后面指指点点,说她违背礼教。只有杨岑刚听说时,还是熊猫的他一拍黑色的爪子,写出三个大字:“有意思!”秀禾来之前,顾谈礼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看着姑娘,别出去多走,等过了这几个月,就接到南边去。但谁知阿窈没有老实几天,就开始出状况了。秀禾向来以稳重和平著称,无论遇到什么状况都很少变颜色,但是如今,她发现,自己不断被挑战着。比如现下,她好好地补着衣服,阿窈冷不丁吩咐一句:“后天咱们要去安定寺烧香,小琪别忘了准备一些干粮。”秀禾大惊,忙去挡她,还没开口,阿窈便说:“我之前许过的愿,如今必是要还的,安定寺向来名声好,咱们去着也安稳。”凡是阿窈连原因都说了,便是谁来劝也没有用了。这时候便是传话到京里,顾老爷赶过来也得要两三天的功夫,他们都从寺里头回来了!何况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阿窈这么一说,秀禾竟然也觉得,不过就是出门烧个香拜个佛,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窈看着秀禾小琪被忽悠地去准备吃食,自己偷偷笑。她从袖口拿出来杨岑给她的那个素袋子,前后找找,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阿窈蹙起眉头,暗自奇怪。杨岑把这个给了她,到底是要做什么呢?求签与皇家寺院比,安定寺并不是很大,但因为很是灵验,香火也是旺盛,前前后后占了半座山,加起来也有八九个院落,大约有一两百人在此处修行。长公主一行到此的时候,已经有许多虔诚的人,一步一拜上到半山腰了。“太太,还是坐着轿子上去罢。”他们这次出门并未摆出仪仗,只是扮作官家太太,因此旁边立着的宫人也就换了一个称呼。长公主用手遮了太阳,顺着山势望上去。那石板路曲曲折折,拐了几重弯就看不见去了何处。唯有山顶林木葱茏之处露出了半个朱红的山门,上面门环金灿灿的,来来往往信众很多。这山虽然不太陡,要爬上去也要费些脚。“既是来拜佛的,怎好摆这个架势?旁人都走得,我就这么娇气不成?”长公主声音冷肃,听得旁人都低下了头。她索性又走了两步,招呼旁边的崔氏一起上去:“今日就陪我再走上一回如何?”崔氏看着这条路,有些感慨。她上次过来这里的时候,正是慌不择路。四里八乡的庙拜了一遍,到了安定寺的时候,为了求得这个愿,她一步步走上去,走一步磕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