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为你们了,”刚在外头访新大夫,忙活一天的崔氏一脸疲累,挥挥手:“文锦院这个月的月钱再翻一倍,每个人另加十两银子的赏钱。明天请咱们家的孙大夫过来,给回雪看看手,别留了疤。”崔氏知道如今的儿子不好伺候,拨来新的人她又信不过,因此每个月又是赏钱又是放假,寄望着他们能多点耐心。如今她每日都在往各个道观、佛堂添香祈福,寻遍了京城的名医,几乎不在家中,就是下人轻忽了杨岑,她也不能时时看顾着。“太太最是慈悲,大爷待我们也是极好,我们岂有不用心的!”一群人喜不自禁,就这一年多的功夫,他们已经攒了近百两银子了。要不是为了发财,谁还要留在这样没前途的地方?崔氏坐了一会儿,给杨岑喂了饭喂了药,这儿那只熊猫却听话,分明知道谁才是为他好的人,并不闹腾,都乖乖吃了。崔氏便觉得心里安慰些,叮嘱了几句,就走了。前一刻还在做样子的丫鬟立刻撂了茶杯,也不去管那只熊猫又躺在那块地方,还饿不饿,就围在一起闲磕牙说话。“二房的岳哥儿已经住进老太爷院子里头了,这过继的事再无不准的了!”一个人神神秘秘说着听来的消息“老爷太太必定是不愿意的。何况大爷还留了一个独苗呢!现今那个小哥儿才五个月,太太就护得不行。”另一个丫鬟呸得一声吐了瓜子皮,摇头道。“老爷不愿意有什么用,这事是太爷说了算!老爷到底还不是国公爷,还是世子呢!当不得家!至于那个小哥儿,不过就是个姨娘生的,哪里比得上岳哥儿,从小伶俐,书读得也好,正经的嫡枝,如今就快要长成了。太爷要是下定了主意,阖家上下谁拦得住?”“回雪姐姐这下有福气了,她干娘就是岳哥儿的奶嬷嬷,眼看着又要有好前途了!”被迫在屋后听墙根的杨岑从他们的话里过滤出了几条信息,打得他措手不及,目瞪口呆。一,自小疼爱他的祖父现在要把二房那个整天就会掉书袋子,一张嘴就是子曰诗云的酸秀才杨岳,过继给他们家。二,从没跟别人做过风月之事的自己,多了一个便宜大儿子,现今已经有五个月了!“呸!做她的春秋大梦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岑儿还没死呢!”刚听到风声的崔氏一下子跳了起来,啐了杨大老爷一脸唾沫星子。“现今,咱们能做的都做了,岑儿还是这么着。咱们大房只有他一个儿子,没人承继,父亲也是迫不得已。”杨大老爷也是心中郁郁,无奈子不言父过,他也没柰何。“这才多长时间?岑儿该不是你亲生的!你这样咒他!你怎么知道他好不了了?你怎么知道就没人承继了?如今你还没挣上爵位呢,哪里就急得这么着?分明是你的好弟媳妇吹的风!”崔氏才不是好糊弄的,如今连杨大老爷都还是世子,又不急着立杨岑,为什么现在就提过继的事?“我不管,你若是应承了,我就带着岑儿一头碰死去!就说堂堂一个国公府,欺负孤儿寡母,岑儿还在糊涂的时候,我就把他该得的东西丢了,我还有什么脸当他娘?”“什么孤儿寡母?你把我放在哪里?”杨大老爷知道发妻的个性,虽说别人听起来大逆不道一些,却也格外畅快,不由又气又笑,摇头叹气。这场争论只得暂且按下,府内一时间暗流涌动。杨岑知道,若是再想不出办法,别说媳妇了,等他回来就已经没了立足之地了。但是这换回来并不是他着急就能做完的事,杨岑蹲在树上开始了冥想模式,忽然有一天,他照例瞪着自己的壳子时,注意到了额头上那一块伤痕。一年前的记忆再次清晰——他踩空了台阶,摔落下去。熊猫踩空了树枝,从陡坡上滚落。就在同一瞬间,一人一熊猫,互换了身体。杨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庭中上演爬树大戏的熊猫:他好似知道,该怎么做了。回魂已经过了芒种,天眼看着就迅速地热了起来。崔氏怕儿子疯病还没好,又添了中暑的病症,特地赶早送来了冰,又叮嘱说果子需得在净水里头再吃。丫鬟们领了冰来,将西屋里头都放上冰盆,当下拿竹帘子一挡,满室生凉,跟外头像是两个季节。一群人都自在坐了围着闲聊,厨下里送来的杂色果子冰酪,酸梅汤那假的杨三郎通通不喝,都便宜了她们。这时候众人才觉得呆在这里还有些好处,得钱享福不说,还没事做,整日坐着拿月例赏钱,也是天下一大乐事。一群人只顾自己说闲话,却不知睡在里屋的杨三郎早就从另一个门出去,顺着遮覆了树荫的石子路一路行到林子里头,抱住一颗稍微粗壮一些的就吭吭哧哧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