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脑中一片轰鸣,她想起了那个暴雨的夜晚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她惊讶地抬起头,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赫尔穆特·兰特的目光:“你看起来很,奇怪?发生什么了吗?威廷根施坦因小姐?”
希尔维娅苦笑了一下:“兰特少校,我要怎么说呢?在我不自觉的情况下,我已完全地体会过了我兄长曾经体会过的痛苦?”
兰特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这或许是上帝的安排。是上帝让您分担这种痛苦,好让您的兄长在安睡中去往天堂。”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我希望是这样。”兰特还没有来得及接话,又有一个电话把他叫离了此地。
安特南向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兰特少校据说要出任很重要的角色,他忙碌是应该的。好了,希尔维娅,我是来向您道别的,我现在要回柏林处理一些工作,亲爱的希尔维娅,如果您需要,您知道我在德国的住址。”
“谢谢您对我的帮助。”希尔维娅向他点头。
安特南走了过来,吻了她的手,而后向她欠了欠身,就离开了这里。
提诺则坐到了之前兰特的位置上,他压低了声音道:“马森上校要我向您致以问候,殿下。还有,他要我把这件东西转交给您。”希尔维娅感到他往被子底下塞了一本东西——是新的护照和离境签证!
“代我谢谢上校。”她小心地握住了那本小小的册子,“也谢谢您,提诺。”
“在您离开德国之前,我都会陪着您的。”提诺低声道,“马森上校并不信任德国人。”
兰特再次出现在病房外,他带回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刚刚空军司令部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海因里希的葬礼不能在这里举行,因为这里不是战区。他们把葬礼定在了荷兰的迪伦,在我的空军基地附近。我已经向他们申请,作为护航飞机一起前往迪伦。”
他曾经是海因里希的上级,也是着名的空军英雄,由他执行护航任务,是一位空军飞行员的荣耀。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谢谢您,兰特少校。”
兰特向她笑了笑:“其实,是我要谢谢您嗯,您知道的,我兄长的事情。还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威廷根施坦因小姐,你可以跟着我的飞机一起去。”
提诺和希尔维娅一起惊讶地看着他,看上去他只是做了一个无辜的建议,对希尔维娅的尴尬处境一无所知。
希尔维娅回忆了起来,在年前海因里希的那次冒险里,赫尔穆特·兰特是唯一的知情人。他很清楚希尔维娅的处境,也很清楚他们兄妹为此做过的努力。他曾经为了掩护海因里希作伪证,现在是他要亲自做一件海因里希没有完成的事情了——送希尔维娅离开德国。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海因里希被放在一具密封好的棺木里送上了飞机。在目送他远去之后,希尔维娅和兰特一起来到了荷兰——名义上的中立国家,实际上的德国仆从国。在那里她终于再度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古斯塔夫亲王和瓦尔曾嘉王妃,还有她和海因里希的长兄路德维希,大嫂玛丽安妮。自从前一年的夏天别过,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给了他们力量,让他们得以面对家人离去的事实,但饶是如此,举行葬礼的时候,瓦尔曾嘉王妃还是哭倒在了古斯塔夫亲王身上——在所有的孩子之中,她对海因里希倾注了最多的爱。
而赫尔穆特·兰特和艾格蒙特·祖·利普-维森菲尔德亲王则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希尔维娅身边。同为夜战空军飞行员,他们很清楚明天和死亡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所以挚友生前的嘱托就显得极为重要——海因里希曾把自己的妹妹托付给他们。
海因里希大队的飞行员们替他抬了棺,他最终葬在军人们中间,坟墓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送走安慰他们的亲朋,希尔维娅去了海因里希的房间,替他收拾遗物,这是一件让人心碎的工作,她不忍心留给他们的母亲去做。
希尔维娅看到海因里希的相册里:他们的合影、还有家人们的合影,还有他去世前几天刚刚拍的照片都是带着笑意,一切都那么鲜活。不由得停下动作,想要抚一抚兄长的面容,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有人的马靴声。
她以为是空军飞行员来催促她,立刻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把剩下的工作都做好,口中应答着:“请您等一等,我马上就好了。抱歉——”她看到来人,话语戛然而止。
来人她并不认识,但他穿着笔挺的党卫队黑色军装,胳膊上带着红色的万字袖章,身材高大,黑发绿眼。他很自然地向希尔维娅打了个正立,微微低了低头:“很高兴见到您,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我是费舍尔,您的新司机。”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切属于海因里希的东西都已经被拿了下来。于是笑了笑,走到了希尔维娅的面前:“我想,您的任性在参加完您兄长的葬礼之后,就应该到此为止了吧?是时候回德国了。您认为呢?”_本_作_品_由_
◎“那就杀了我,然后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希尔维娅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她吸了口气,低下头,海因里希在照片里对她微笑。所以她收紧双臂,抱住了她兄长的遗物,让自己的理性回到它应该在的位置——支配一切的位置。
费舍尔看她没有动作,又走近了一步:“否则,我就要汇报给穆勒总队长,告诉您和您的家人对我工作的不配合。您听说过‘夜雾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