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记得当时女人穿了什么衣服,有着什么样的神情,却记得那天她盘着发,头上还戴了一顶很小巧的天鹅王冠,像是刚从舞台下来的天鹅公主一样,高贵动人。戴着王冠的女人俯身,抬手用指腹轻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水,清清冷冷地问:“乐泱老师是你的母亲对吗?”乐希流着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女人轻叹一声,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极为认真地说:“别再哭了,眼睛会坏的。小孩,你以后一个人,要坚强。”她的声音就和她的气质一样,透着一股冷冽的味道。乐希仰头,看着女人模糊不清的脸,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安心。一旁的顾明越听到女人这么说,勾唇一笑:“初霁,我还在这里呢,你怎么就说这小孩就只有一个人了呢?”被唤作初霁的女人站起身,冷冷地看向了顾明越:“她的人生里,有你没你,有什么区别吗?”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母亲们的葬礼结束后,乐希回到了顾家。虽然不至于流落街头,但她的日子其实和孤儿院的孩子也差不多。因为她长得并不像母亲顾明卓,反而更像妈妈乐泱,以顾奶奶为首,顾家上下并没有喜欢她。而当家的顾明越因为是个oga,至今没有结婚,所以家里的某些长辈会在私下怂恿她说顾家是她的。所以在顾明越意外怀孕后,她在顾家出事后,她被送出了顾家。此后八年,她一直和池初霁生活在一起。即使池初霁很忙,几乎常年不在家,可是比起顾家人,在乐希心里池初霁更像是她的亲人。哪怕池初霁养着她,只是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她也不介意这样的态度。甚至希望,池初霁能参与她的一切生活。又一次得到看似鼓励你做任何事,实则对你的一切无所谓的答案,乐希并没有感到气馁。药剂的效果逐渐减退,空气里属于oga的味道也像雪花一般逐渐消散。乐希只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忍着种种失落的情绪,看向了池初霁极为镇定地说:“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我担心,我没有才华让自己能依靠这门专业谋生。”“我……”其实她并没有为自己即将做出的选择感到犹豫,只是想拖延她们之间的谈话时间,让这段独处的美好时光变得更长。池初霁斜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里显露出迷茫的年轻人想了想说:“那除此之外,你有考虑过别的专业吗?”“有,比如金融,医学或者教育等等都可以……”池初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乐希提了一个建议:“我认为你可以列一个表格,将你选择戏剧的利与弊都写出来,这样你或许就明白你所选择的道路是不是你最想走的。”乐希不需要做选择,她内心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坚定目标,但还是虚心求教:“比如?”池初霁伸手,敲了敲桌面上的表格,和乐希说:“比如你不选择戏剧,你可以选择医学或者教育金融等等。而做出这样选择的好处是,以你现在的成绩,你已经可以被保送到全国最厉害的学府学习医学。”“在经历按部就班的学习与训练后,你会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和得体的社会身份。”池初霁举了一个例子,抬眸看向乐希难得柔和地说:“与之相反的是,如果你选择了戏剧,那你就走上了实现梦想的道路。”“小孩,在你心里,可以窥见到的体面未来和你的梦想,究竟哪一个更重要呢?”“这需要由你自己去判断的。”池初霁循循善诱,难得放软了声音,像个合格的年长者引导着年幼不经事的晚辈。很奇怪,明明药效已经过去,她不能再嗅到池初霁的信息素,可身体的反应不到没有消退,反而变本加厉了。很痛,身体的某处又沉又痛。在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她的灵魂却开始坠向了深渊。乐希抬眸,又黑又亮的眼眸深处死死压着某种难以言说地情绪。她掐住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定定地看着池初霁,找到了一个话题:“您也曾遇到这样的艰难选择吗?您一般都是怎么选的?”池初霁点点头,说:“嗯,人总是要做各种各样的选择。”比如十六岁那年,她拿到了朗丹皇家芭蕾舞团的邀请,却面临家族订婚的事情。答应订婚,她可以去朗丹,拒绝订婚,她就得回归正常的学习生活,葬送自己的舞蹈生涯。再比如二十四岁的时候,她拿到了国家芭蕾舞团首席的邀请,但是……池初霁凝眸,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轻轻说:“跟着你的心走,问问你最想要什么?”